91号 抓娃娃狂魔
抓娃娃机
——人生不过是在娃娃机前随机抓的玩具。
你站在抓娃娃机前,投了无数次游戏币,花费了数小时的时间,最后抱在手里一件随机的玩偶,和透明玻璃箱里的玩偶又有什么区别?新的旧了,再抓新的。我不想被人当成玻璃箱子里五颜六色的玩偶,我要告诉世界,我,不是被你选择的。
抓娃娃狂魔
周粥送了陈岑一只小香猪玩偶,说是新年礼物。其实这只小香猪早在一周前就被周粥买了回来,一直放在枕头边。那是她在抓娃娃机前苦战2个小时,砸进去无数个游戏币才得来的宝物。
她还给这只小香猪起了名字,叫周粉香,而且不允许别人评价。“周粉香现在几点啦?”“周粉香周粉香我们去吃饭吧?”这是我们在宿舍每天都能听到的对话。
“周粥,你为什么这么爱周粉香啊?”如鱼在镜子前涂着口红,目不斜视。
“周粉香是我最最疼爱的小儿子~”周粥坐在宿舍梯子上,两手把周粉香举高高,丝毫不怕大头朝下栽到地上。
“小儿子?你还有别的儿子?”
“我大儿子是陈陈陈~二儿子嘛……就你啦,楠瓜。”她像个皇后一般,弹出一根手指,长长的指甲还在反光,就那么指向了提着洗漱篮准备去洗脸的我。
“凭什么是我?”我不服。
“上次我们打牌,你输给我三顿饭,外加一盆洗脚水。哦,对啦,把热乎乎洗脚水端来的时候,别忘了说台词啊~”她笑得前仰后合,刘海乱乱地遮住眼帘。
心里虽气,但毕竟我输了。这算是我一直抗拒和她们这群像开了挂一样的女人打牌的原因,总是一直输一直输,上次要不是因为中途茶茶尿急去了厕所,我手伸进在垫子下偷偷瞄了眼她的牌才赢了一局,恐怕处境要比现在惨得多。
摇摇晃晃地端了洗脚水进来。
“妈妈洗脚——”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我真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不,应该是真想周粥在咯咯直笑的时候把她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对了,陈陈陈什么时候就这么屈服于你了?”如鱼抓住重点。
“他抓娃娃输给我了。”我们几人瞪大了眼睛,周粥在娃娃机前苦战2小时抓来一只小香猪的战绩竟然还能赢过陈岑?
这里要说明一下,陈岑就叫陈岑,无奈这里有个口齿不清总爱大舌头的人——如鱼。她某次把葡萄酒当葡萄汁喝完后,拿着扫把站在椅子上唱了一夜的歌,夜里我们都困到失魂,本来眼睛已经合上了的,突然听到“咣当”一声,昏黄灯光下,一个倒立着的醉鬼嚎啕大哭。
“我磕到头啦呜呜呜,你们几个没良心的下来扶我一把呜呜呜……”
我们宿舍格局为上床下桌,谁愿意再爬一遍梯子呢……
住在对床的我揉着眼睛准备重新躺下,不料一只黑手,不,是黑脚,跨过邻床在我腰上一蹬,我也下去了……
“啊啊啊谋杀啊谋杀!多亏我及时抓住扶手,茶茶你这是谋杀!”
“我是算到你会抓扶手才踢你的。”茶茶收回那只脚,重新躺下,呼呼大睡。
周粥正抱着周粉香说梦话……
“陈岑我要抱,抱……”
当晚茶茶和周粥睡得异常安稳,我和如鱼异常清醒。如鱼啜泣着,委屈极了坐在椅子上,酒也差不多醒了。我扶着刚刚被踢痛的腰给如鱼的额头涂着药,那药的味道十分刺鼻,有轻微鼻炎的我不断打着喷嚏。
“里厚水盆到欧神圣诺……”如鱼委屈巴巴嘟囔一通。
“什么?”
“你口水喷到我身上了……”
“……”
次日,周粥和茶茶异常清醒,我和如鱼睡到日上三竿才被一股尿意唤醒。
最惨的还是如鱼,昨晚没卸妆直接睡过去了,脸上除了哭花的妆容外还能清晰地看到两条泪痕。两眼浮肿无比,呆呆地坐在床上,一直不肯说话。
“太棒啦太棒啦你们知道吗陈岑下周会来看我!”周粥高举手机,扔下周粉香跳下了椅子。
“辣陈陈会带拟物给里嘛?”
“什么?”
“那陈岑会带礼物给你吗?”我翻译道,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对话,我对如鱼摔倒导致牙齿磕到舌头后发明的新语言已经十分精通。
等如鱼恢复了一定要给我颁发语言证书……
“他要是不带新年礼物来,我就把他团起来扔进火车站的垃圾桶里。”
“辣陈陈很产诺……”
“那陈岑很惨呢。”
“……”
“如鱼,你叫陈岑什么?”
“陈陈啊,陈陈。”如鱼无比坚定而自信地说,我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发现她舌头肿后给大家带来的……新语言。
“陈陈陈陈,周周周周,哈哈哈哈。”茶茶指着周粥大笑,“你们好配哦!”
“呸!”
“你也承认你们般配啦?”
“我呸!”
“辣个,蓝瓜帮我拉一下镜纸……”如鱼最后的发言成功让宿舍再次寂静……
那个,楠瓜帮我拿一下镜子……
内心OS:我不拿!我不拿!
之后,陈岑就多了一个外号,叫陈陈陈,茶茶先起的头,后来我们也这样叫,反正周粥不在意这些,她甚至十分开心。
2.树下影子两交叠
一周后的见面,似乎比预想中要好得多。
要说陈岑这个人,实在是太体贴了。不仅带了礼物,还给全宿舍的人买了吃的。两手接满了零食,我们才把周粥放走,她像一只欢脱的小兔子,拉扯着陈岑出去了。
再见到她们是傍晚。我们住在一楼,有事只要敲敲窗就行。我们几个像小偷一样趴在窗户边,探头探脑地观察窗外的情况。周粥站在不远处,拉着陈岑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她那娇弱的小女生一面只有在陈岑来时我们才能看到。陈岑怀里有一只灰色的考拉熊玩偶。不用问就知道,一定又是娃娃机前奋斗的成果。但愿她们一整天的日程除了抓娃娃还能有几个充满意义的活动。
陈岑摸了摸她的头,把怀里的考拉递给她。
周粥似乎还想说什么,扭捏了一番,突然朝我们窗户这边跑来。
我们几人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向后退。
周粥敲了敲窗户,“喂,你们谁帮我把周粉香塞过来。”
茶茶和如鱼眼神对上几秒,猛地把我推了上去。四个人里,就属我最有充当炮灰的潜力。我站在梯子上把周粉香从周粥的被子里拖出来,拉开窗户,看到满是星星眼的周粥。
“你的周粉香太胖啦,塞不过去。”我叹了口气。这窗户可是加了防盗的,能伸一只胳膊出去就很不容易了。
无奈,换了鞋子披上外套,我把周粉香从大门那边递给了周粥。
“谢谢哈,mua~”她送给我一个飞吻,又欢脱地跳了回去。宿舍里三个人又把脸重新贴在窗子上。
因为这窗之前被周粥拉开了一半,所以能依稀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个给你,算新年礼物吧。”
“这只猪?”陈岑有些好笑地看着幼稚的周粥。
“它是只小香猪,还有名字的,记住啦,叫周粉香,我的小儿子。”周粥笑眯眯地看着面前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的陈岑。
“你给你儿子起这么娘的名字,它没意见吗?”
周粥思考了一会儿,捏着考拉熊的耳朵,“那就给你女儿起个男人一点的名字互补一下吧。”
“谁说它是我女儿了?”
“那它……?”周粥眼睛盯着他的脸。
“也是你女儿。”陈岑觉得好笑,一把搂住她,暧昧地说着。
“这是你说的,我就叫它……陈灰臭!”
“喂!你过分啊!”
“陈灰臭陈灰臭,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女儿了,”周粥举起考拉熊,“记住哦,这个高的是你哥哥陈陈陈,这个胖的是你弟弟周粉香。”周粥还有着小心思,心想着总得有一个跟她姓才不吃亏,而且周粉香必须是周粥的小儿子,小儿子才最惹人疼。
夜色越来越深,宿舍外一对对情侣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最后只剩下陈岑周粥一对。风刮起地上的残叶,像是把一张脆脆的纸在地上蹭来蹭去,划啦啦,划啦啦。
透过小小的窗户里,树下两个身影慢慢靠近,重叠,不知多久才再次分开。
我们三个偷看的人莫名有些脸红。就像是看了一部劣质的影片,虽然有点无厘头,但却有童话般的小美好。如鱼甚至掉了眼泪。
那个晚上又有两个人失眠了,一个是周粥,抱着陈灰臭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半晌,又重新举起手机,黑暗里亮起一个小光点,光下周粥对着手机屏幕傻傻地笑着。
陈岑此时给她发了什么信息呢?
另一个亮着光的是如鱼。那天她和她男朋友依旧在冷战状态,电话打过去,她男朋友永远都在和好兄弟打游戏,说着宿舍网不好,信号不好,我挂啦我挂啦,然后把手机扔在一边。然而如鱼这边并没按下挂断键,于是十分清楚地听到那边喊来的“杀杀杀!冲啊小香猪!”小香猪是她男朋友兄弟的外号。
所以她不喜欢小香猪。
所以她在周粥抱回小香猪的那天故意喝酒灌醉了自己。她不想伤害周粥,那就伤害自己吧……
楠瓜给她擦药时,额头传来冰凉凉的疼痛感,夹杂着刺鼻的药味。
光突然灭了。
如鱼翻了个身。
寂静深夜里,传来阵阵轻笑声和微弱的抽泣声。
两件心事有两个失眠的人,一个寂静的夜晚,有两颗不平静的心。
3.两心伤
那是两个月以后了。
周粥日日醒来都是红着双眼。陈灰臭身上伤痕累累,有撕扯的痕迹,也有锋利金属划过的痕迹。
“陈岑你就是个王八蛋!”挂了电话猛地把手机甩出窗外。
糟了糟了,这次受苦的变成手机了。
好在窗户防盗啊,手机卡在外围的铁栏杆上,掉进了窗户缝里。
从什么时候起周粥再也不兴奋地大喊陈陈陈怎么怎么样了呢?从什么时候起周粥再也不抱着陈灰臭睡觉了呢?从什么时候起黑夜里变成了两个人的哭泣?
如鱼不说话,现在连周粥也不说话了。
宿舍里仅有的两位不单身的人,现在都不和我们说话了。茶茶轻轻戳了戳我的腰,“之前一听周粥说陈岑给她买了什么我就嫉妒得不行,现在我好想再听她秀秀恩爱啊……”
“嘘——”我用手指比划着,因为此时此刻如鱼正盯着坐在对床的我,目光呆滞,像是失了神。
那模样我只在她上次喝了“葡萄汁”后见过一次。
“茶茶,你还有薯片吗?”周粥突然抬头问坐在床上假装看书的茶茶。
“有啊有啊,不过,你不是从来不吃这些膨化食品的吗?”茶茶把脸从书中挪出来,小心翼翼地问。虽是小心翼翼,但她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我轻轻拧了一下她肉乎乎的胳膊,让她闭上嘴。
“周粥,递给我一包。”如鱼突然从抽离的境界中回过神来,伸出手抓过周粥递上来的一大包薯片。
“天……那还是加量版……我的番茄味薯片……”
“番茄你个头!”我敲了下她的后脑勺,顺势抓来周粥也递过来的小饼干,及时堵住了茶茶正碎碎念的嘴。
“周粥,你渴了吗?”如鱼的声音带着凄凉。
“有点。听说这个牌子的葡萄汁超好喝,要不要试试?”
如鱼不再说话,从梯子上下来,一把拎起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地上似乎站着两个装“葡萄汁”的容器,咕咚咕咚,怎么也装不满。
这次是我们集体失眠,就连一向以“睡神”著称的茶茶也顶着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
两个容器总算装满了,现在开始歌唱时间。
“楠瓜,这样下去,要死人的……”茶茶手指着地上两个疯子。我叹了口气,拍拍茶茶的头,“睡吧睡吧。”
渐渐地,歌声止了。夜晚重回寂静。
“咕咚!”“咕咚!”“哎呦——”
我拉起帘子,看到的是两个倒立着的醉鬼,看来这回是double版本,两个醉鬼不但可以倒立,还会抱在一起痛哭,呜呜呜,嘴里还骂声连连。
不过这次我学机灵了,两脚一蹬,先把茶茶踹到了梯子上。却不料她一伸手拉住我裤腿,两人抱团滚到地上,还真是double神力啊。
“嘶……疼疼疼。”我和茶茶拿着药瓶互相擦着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再把旁边两个醉鬼拉过来擦药……
次日,四个人都在日上三竿时才睁了眼。
“蓝瓜我们卓晚肿么呐?”先开口的是如鱼。
“我头上的包是肿么肥事?”周粥诧异地坐起来。
这下好了,两个人会了新语言,我还是向如鱼要一个翻译证书吧……
从那以后,不管是周粥还是如鱼,再也不闹了。
这一安静,足足安静了两个星期。
陈岑在他们学校遇到了一位伶俐的妹子,女生不会讲那么幼稚的玩笑,也不会取陈灰臭这样的名字气他,最关键的是她抓娃娃总会输,陈岑特别满足。周粥送给他的周粉香也被陈岑当做礼物送给了那伶俐的小女生,送走周粉香的时间就在情人节的晚上,就在周粥扔手机的那天晚上,就在宿舍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嚎啕大哭的晚上。
朦胧月光下两个影子再次交叠,不过两个影子不再是差一个头的距离了。半个头,刚刚好呢。
周粉香不再是周粉香了,它就是一只当小香猪的命。
因为这个,周粥特意更新了家谱,大儿子那一栏明晃晃写着楠瓜二字,为此我急得跳脚。
后来,不知不觉地,夜里重新有了点点亮光,就在我的对床。
如鱼和她的男朋友突然就和好了。
光经常亮到深夜。
这次哭泣声不是从对床传来的了,而是远远的,远远的。
五一小长假,她男朋友飞来看她。两人去逛商场,看电影,在游戏厅大玩一通。
免不了抓娃娃。
透明箱子里全是各种颜色的小香猪。
“我抓一只送给你,要是以后我再和小香猪打游戏,你就打它。”如鱼的男朋友说。
五颜六色的,五颜六色的……
如鱼突然就红了眼眶,她要不要拿回去给周粥看?
周粉香?周蓝香?还是周绿香?
“不。”如鱼说。
“你说什么?”
“我说不。小香猪还给你,我不喜欢。”
“那我们去抓考拉熊吧?”
想到三天前夜里打给他的电话,如鱼又没有挂,这次不再是杀杀杀冲啊小香猪了,而是窸窸窣窣的,另一个女孩子的温柔声音。
“考拉熊也不要,什么都不要!王八蛋我们分手吧!”如鱼猛地推开他,跑出去,打了车到宿舍,再跑回我们面前。
推开门,她抱着周粥大哭。
“呜呜呜王八蛋!他是个王八蛋……周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
是的,如鱼那么快就和她男朋友和好,就是因为几个星期前周粥抱着一直小香猪给她看,还傻乎乎地笑。
她的双眼被刺痛,心也被刺痛。
可是她不想让周粥去尝那种被刺痛的滋味。
人生不过是在娃娃机前随机抓的玩具。你站在抓娃娃机前,投了无数次游戏币,花费了数小时的时间,最后抱在手里一件随机的玩偶,和透明玻璃箱里的玩偶又有什么区别?新的旧了,再抓新的。我不想被人当成玻璃箱子里五颜六色的玩偶,我要告诉世界,我,不是被谁选择的。
4.这才是我们的家
后来,周粥又更新了一次家谱,上面只有四个人。
她大声念着:
周粥,周粥的老婆如鱼,周粥的大儿子楠瓜,周粥的小儿子余臭臭。
余臭臭是谁?
茶茶向周粥丢过一个枕头:“去你的余臭臭!老娘姓余名茶茶!”
“我咬到舌头了嘛……”
该作品正在参加“我的青春有点料”全国征文大赛,长按识别二维码或点击阅读原文,为这篇作品投票打call!
版权声明:原创作品,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欢迎转发或分享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