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号 脱轨
(一)
枚枚是个16岁女孩子,初中二年级学生。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们学校里来了十几个师范大学的实习生。其中一个男生,教枚枚这个班的语文。那男生也就是二十来岁,戴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的,名字就叫张彬。
第一堂课的时候,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张彬,弓长张,文质彬彬的彬。”说完,在黑板上写下“张彬”两个字。班上有人在笑,一笑,张彬的脸就红了。枚枚有些不满,心里想,笑什么呀,你上去讲试试!
枚枚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那些发笑的同学不满。
张彬说话有些结巴,讲课的时候,常常“这个这个”。课后,有人提说张彬,不叫他张彬老师,而叫他“这个这个”。
枚枚就可怜起这个叫张彬的大学生了。心里就想,有话直接说嘛,干吗“这个这个”的!
枚枚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其实也对,对于一直生活在校园的孩子,又哪会思考这既占时间又“毫无意义”的“深奥”问题。
但她忽略了,此时有一颗种子已经在她心底慢慢的萌芽。这又像一节正常行驶的火车,其中的一节已慢慢偏离轨道,朝另外一边驶去,前方是站台、笔直延伸的轨道?抑或是大转弯、悬崖?我们无法猜测,但是确切的知道,脱轨的车厢承受不住一点意外……
(二)
枚枚原名本叫“张霉”,中国人历来讲究名字的寓意,“张霉”?“长霉”?这个寓意并不好的名字也不被枚枚喜欢。当她转学过来的第二年时,不知什么缘由,更换了用了十四年的名字,而且还改了姓,变成了如今的“刘枚枚”。这下可好了,没人会再因名字而背地里议论她了。
常听人说,“人应是群居动物。”但枚枚却好像是个例外,她像是个“独居者”,没有朋友,好像也没有家人,每次都形单影只,没有人了解她,也没听人提起过她的父母亲朋。她很少开口说话,曾一度被同学当做哑巴。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是迷。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如果被其它人知道她的如此的内心想法,一定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而张彬呢?此刻正在讲台上,一手拿着书本,一手自然下垂,踱着方步,抑扬顿挫的朗读着林觉民的《与妻书》。每次只有在朗读时他才能摆脱束缚和拘谨,此刻他那浑厚的声音,微颤的语调,合着一丝悲伤,透着一份无奈,就如林觉民正在向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学生们都“痴痴的”听着,眼眶里满是打滚的泪珠。虽说同学们曾“取笑”他,但经过几天的相处,都转而喜欢上他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名优秀的教师,不仅才华横溢,而且教学方法独特,能使学生在轻松学习且得到好的成绩。
此时他刚刚读完“家中诸母皆通文,有不解处,望请其指教,当尽吾意为幸。”这一句,教室里的空气随着他的停下而安静下来,但压抑的氛围却并未散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听到擤鼻子的声音。
而也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铃声穿透了这压抑的空气。
“那,这个,这个,下课,下次,下次在接,接着学。”张彬老师结巴的说道,仿佛刚才那个深情并茂,流畅朗诵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紧接着,他便拿着书和笔记本快速走出了教室。而这时的同学们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蹦蹦跳跳,压抑的氛围顿时消散。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的,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望着张彬离去的背影,眼光聚集在门口,“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她呢喃着……
(三)
经过了几天的摸底调查,张彬要对班里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些。他注意到了那个坐在靠窗前坐的“学霸”——刘枚枚。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文静,不太说话,不乱蹦跳,但同时他也觉得她的周围似乎被黑布包裹着,裹得她喘不过气来。就这在以后,他便格外的留意她。
“刘枚枚,这个这个叫你去办公室。”
正在低头写作业的枚枚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便条件反射的立刻抬起头,脑袋中过滤着刚才的那一句话。不一会儿,她便想起来了“这个这个”指的就是张彬老师。
这会儿她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但因门紧紧的关着,她就在那里徘徊。而此刻张彬正坐在椅子上,靠着办公桌,左等右等都没见枚枚来,准备自己去看一下。便起身朝门口走去,刚开门,就看见枚枚在外徘徊。
“嗯,这个,我,我忘记门锁上了,这个,你怎么不敲门呢?”张彬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枚枚没答话,低着头,搅动着手指,只是跟在张彬的后面进了办公室。
“刘枚枚,你……是一个有潜,潜力的学生……”此时枚枚看着张彬一张一合的嘴,脑袋里被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所充塞。
他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讲了很多,但枚枚完全没听清他说的,只感到有一丝微弱的气流擦过耳旁。最后枚枚迷糊中好像听见他说“记住我说的,从,从明天开始协助我……”
“协助他?怎样协助呢?”当枚枚从办公室出来后,脑海中还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
张彬老师所说的“协助”在第二天时就体现出来了。他对班上同学说,在他成为我们实习老师的这两个月里,需要选一位小助理,协助他管理。而这名老师的小助理当然就是刘枚枚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枚枚与张彬总是呆在一起。有时张彬会和枚枚讨论名人名著,有时他们会在一起谈论着班级近来的状况,谈论着某某的数学又挂了,某某参加比赛得了奖……大多数时,总是张彬在有意无意的聊着,而枚枚呢?
从开始的低着头,搅动着手指头到后来“嗯嗯”,“哦哦”的回答着,再到后来的一句一句的答着,问着,这其间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枚枚自己也明白,她喜欢和那个“儒雅的”有点“结巴”的张彬说话。而张彬似乎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一丝光亮透过了黑布,照着里面的那个女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两个月就到了,而张彬作为实习老师的日子也结束了。他回到了大学准备着半年后毕业的各项琐事。
一切事物好像都回到了原点,还是那个安静的枚枚,但较之前已好很多,至少她会回答“嗯嗯”之类的,也还是那个省市里的学校,那些蹭蹭跳跳的孩子……但又有谁能知道两个月前,这里曾有一个叫张彬的老师……
(四)
这是一年后的冬季,这一年在枚枚的记忆中从来没下过雪的市里,竟然也飘落起片片雪花。雪花一落到地上,便很快的消失在大地表面。虽说这雪下的并不大,但也足以让人们欢欣雀跃,就如“久旱逢甘霖”似的。
也是在这“别样”的冬季,枚枚又遇见了张彬。而此时张彬已经毕业并在刘枚枚所在的学校成了一名老师。其实毕业后,张彬就来到了这里,由于张彬不是教刘枚枚所在的班级,再加上平时枚枚的“孤陋寡闻”,所以她一直不曾知道。
这天下午,一道“久盼”的铃声终于传来,同学们顿时如遇大赦,“咚咚框框”的迅速收拾桌椅,然后背起书包,成群结队、呼朋唤友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而枚枚则慢吞吞的收拾、整理,跟在人群的后面朝大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遇见了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大衣,穿着黑色的牛仔裤,手里夹着什么东西,正疾步的朝枚枚这边走来。刘枚枚盯着他的身影,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一个人来。一会儿,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甩甩头,打破脑海中的身影,便继续朝前走。
没走几步,枚枚便感到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来大。回过头去,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张老师”枚枚意外而略带惊喜的喊着身后只有一米之隔的那个男人。
低头忙于行走的张彬,似乎听见有人叫他,便抬头准备去寻找声源。刚一抬头,便四目相对。
“这,你,你是刘枚枚?”这虽然像是在问枚枚,但更多带着肯定的语气……
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也能产生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张彬在刘枚枚看来变得更成熟了,浑身散发出男性的魅力,而枚枚则已经上了高中,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们边走边聊,张彬记起了初中时这个女孩的才智过人,便想好好的栽培她,使她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便对身旁那个正低着头的女孩说:“这个,如,如果在学业上有,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替你解答的。”这只是平常的一句关切语,但却引发了“蝴蝶效应”。
此后,刘枚枚经常会去找张彬,就如原来一样谈论着杂事。但有些东西已“变质”了,只是张彬未曾察觉……
(五)
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两年。现在已是高考后的几天了。六月毒辣的太阳蒸烤着大地,人们倍受折磨的不仅只有身体还有心灵。但才智聪慧的枚枚却不受影响,她有足够的把握自己能考上国内最好的学府。
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着一件事,经过了很久的斗争,最终下定了决心。
这是六月三十日,这天四周被黑压压的云层包裹着,充塞着压抑的氛围,这是暴风雨的前奏曲。
枚枚飞快的朝一个方向走去,在路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咧开了笑容。她迫不及待的想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想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枚枚不觉中已走到那扇熟悉的大门前,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的女人的说话声。
“彬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已差不多奔三,刚才王大妈家的姑娘怎么样?我想撮合你俩。”一个沙哑的混浊的嗓音说道。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具体说了什么除了老妇人开头的那一句话枚枚全都没听清。过了好一会儿,似乎门内的声音没有了,枚枚这才敲了敲门。
“张,张老师,我,我找你有事。”站在门外的枚枚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积聚的所有勇气都塌陷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枚枚跟在张彬后面来到了空旷的客厅里。张彬叫枚枚坐下,问她有什么事,见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便就问了一些关于考试怎么样的问题。当聊完考试后,,张彬见枚枚还是低着头并不说有什么事。便开口对她说:“枚枚,你,你要是没想好,下,下次在来告诉我吧!我,我要出,出差一段时间。”
这时,枚枚仿佛着急了,抬起头,眼眶中蒙着一层水雾,看着张彬。过了很久才“哼”出来一句话:“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这虽是极模糊极畏缩的一句话,却也一字不落的传到张彬的耳朵里。空气中顿时跳动着奇怪的因子……
从那以后,不知是因为出差,还是……枚枚已有好久没见到张彬了。那个暴风雨的天气,当她说完后,张彬并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只是说他应该走了去乘车。这一走,就是几年……
(六)
张彬再次见到枚枚时,是在精神病院。一路上他听人议论,有个考上了最高学府的女孩,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疯掉了,而这个人……
刘枚枚看见张彬时似乎清醒了很多,只要张彬在旁边,她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本以为她在慢慢的好转,谁知道有一天晚上她竟吞了大量安眠药,床头边留着一张纸,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
一切迷底都在枚枚死后的不久解开了。刘枚枚的家庭本来有精神病史,他的父亲因为精神病而自杀。母亲为了让她从新开始生活,更改了姓名。但终究她还是走了父亲的老路……
太阳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但在这个市里,一切都发生这极大的改变。一栋栋耸立的高楼大厦,一条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一个个往来奔波的人们……而张彬也似乎同枚枚一样,从这座城市中消失了。
一个个不知情的人谈论着多年前考上最高学府却因精神病而自杀的那个女孩,还有知情人透露说,曾在军队里看见了张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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