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号 我在交大见过爱情
后来,我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女生。她叫王相雨,哦,就是我在开学看到的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的那个女孩。唔,你们相不相信一见钟情?自从那次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后来我才明白,我好像是喜欢上她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她,也不要问我喜欢她什么,因为我无法告诉你。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需要理由。
那年的冬天,西伯利亚的寒流长驱直入,中国的北方饱受雪灾蹂躏,南方也成一片雪原。黔江部分地区的积雪没过膝盖,主城区的交通也被阻绝,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但天寒地坼丝毫不能冻住我们玩的兴致。
学校迟迟不肯放假,于是一下课,我们就往操场跑,去抓雪块来扔人,往别人衣领里放。有的同学把坏掉的桌板拿来铺在跑道上,半蹲着,由另外两名同学拉着飞跑。跑累了,就围在一起堆雪人手指冻得发红却一点没有感觉到。然后,我们一起守护在堆好的雪人旁,用相机将满世界飘舞的雪花与我们一起定格。
终于期末考试了,却还要等待通知书。我又回不了家,有一天无聊得很,便在校门外瞎逛。校门外旁的一家商店里,正放着某某明星的一首新歌,我还记得几句: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得有多蠢是我太笨
还是太认真会想和你过一生
恰巧,那天就撞见王相雨——那个敢和我们打雪仗,曾和我们一起堆过雪人的女孩子了。当时王相雨和她的室友王蕊一起,看见了我,便招呼道:“小川,去玩啊。”
“去哪里玩啊?”我问。
“去佳惠超市。”
第一次凭着朦胧而遥远的感觉,我断定和这第一个主动向我打招呼的女孩一起逛超市,也是件妙不可言的事。我心里盘算着,便答应了。
可是,我错了,错得很深刻,王相雨和王蕊分明是两个购物狂,见物就买,不论实用与否。超市里如同迷宫,我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漠然看着这一切。去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整,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我还帮她们提两大袋东西。
我心里暗暗叫苦,想开溜。于是说:“我口渴,我去买盒牛奶。”
王相雨说:“看在你帮忙的份儿上,我请你。”便返回超市,随便拿了盒牛奶。
我接过牛奶,找了半天也却不见插孔,心里焦急万分。王相雨看了发笑,把口袋推王蕊,说:“我帮你。”
只见她很流利地撕开牛奶盒,并放进吸管。王蕊装得很天真说:“哇,你们好像姐弟哦!”我当时就羞红了脸,心里嚷到:又出洋相了。
终于回到寝室,但里面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站在铁床边,四周吹着阴冷的风,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脸上也爆了一层鸡皮疙瘩。我钻进被窝,龇着嘴,身子也蜷曲着,瑟瑟发抖。
突然,铁门好像被打开了,然后又好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我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心想:谁还会来呢?
那东西居然出声了,还喊着我的名字:“刘小川……”
我吃惊地叫了出来:“你是谁?”
那东西突然“扑哧”一笑:“我是王相雨啊。”
有那么一个时刻,我心中有些小惊喜,但迅速冷静一想——不可能是她。等我辨清声音,厉声问道:“陈余,你干嘛装神弄鬼?”
陈余又是一笑:“今天我哥在家,没睡处,我就在这里来了,刚才看见你和王相雨一起进学校,我便吓吓你嘛,谁知你那么胆小!”
……
对不起,我讲多了,还是说王相雨吧。从此这个女孩子的身影开始占据我的大部分空间,我的青春也因有了这个女孩子而不再灰白一片。是的,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偶尔遇上学校搞文艺汇演,我便满怀期望能坐在王相雨旁边,但我又怕坐在她旁边,我总感觉她像一块磁铁,别说坐在一起,就是光靠近也会被吸过去的!
况且她身边总是有一大群女生,我不好接近。于是我便往高处爬,爬得越高越好,别人在看表演,而我却在贪婪地凝望着她的背影。倘若遇上她的表演,我便会不顾一切,拍得最响,吼得最欢。直到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这真是一种神秘的情愫,让你想尝试也想逃避。
还记得那次田径校运会,同学们都在看台上喊加油,而我却无精打采地坐在篮球架下,等待着王相雨。终于,她出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一套洁白的运动服,平日里散垂下的头发也扎成了马尾。她那精神劲儿,令我倦意全消,肃然起敬。
发令枪响,冒出一圈青烟。王相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我振臂高呼。
但跑过两百米,她渐渐慢了下来,体力好像有些不支。后面那个高个子女生趁势猛赶。
我急忙斜穿操场,追上她,喊着:“猪!快跑!平日抢饭比我还快,是时候亮剑了!”
王相雨听到我说话,扭过头来憎我,却一不小心跌倒在地。
我心中一慌:咋回事儿?——完了完了,帮倒忙了!便赶忙跑去扶她。不及我跑拢,便发生了奇迹的一幕,但见她爬了起来,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迈开矫健的步子,快速向前飞奔去。我呆呆地站在那里,那一刻,自己深深地被她震撼。
那个高个子女生从我身边掠过,我猛然清醒,跑出了自己的吉尼斯记录才赶上她,“王相雨,你不是‘猪’,我才是!你跑赢了我拜你为师哈!”
我停了下来,目送着王相雨义无反顾向前冲去的背影,看着她超圈,看着她奔向终点线……
这种情愫经过时间的积累在发酵,而我的痛苦也在发酵。
黔江体育馆搞彩排那周,我到校特早——偶尔也赶下作业,你懂的。我开工不到十分钟,王相雨便走了进来,说出一堆让人耳朵起茧的话:“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体育馆搞彩排嘛,我和几个好友去观看,但人群熙熙攘攘——”
“停!”于云青插话了,“什么是重点?”
“哼!”王相雨撅起嘴角,“我回来才发现学生证还在朋友那里。”
说完大家停住了,廖剑华双手往两边一摊:“然后呢⊙_⊙亲。”
我觉得王相雨提取句子主干的能力是最差的,“路远心急小女子只身前往不便劳烦哪位大哥陪我一趟呃车费算我了。”
当时教室里只有我们四人,我在犹豫,于云青无动于衷,只有廖剑华满口答应:“好,好,我们一起去!”我窃喜。
到了体育馆,我才明白所谓的“人群熙熙攘攘”是何样子——向阳一面几乎无人,全挤到背阴处去了。馆内只开通了两道门,我们才从前门进来,王相雨又要从后门出去, 她说那个朋友在后门那边准备彩排。
我想和她一起去,但廖剑华和于云青停了下来。于云青靠在栏杆上,走不动了。廖剑华看着表演,脸上挂着笑容。我看着他那因过分的笑而变形的脸,真想冲过去给他一巴掌,质问他是谁叫我们来的……但我终究没敢那么做。
遥看前门到后门的距离似乎比天堂与地狱间还宽,在我思考的时间内,我看见王相雨的额上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来。我终于决定一个人陪王相雨过去时,却被廖剑华带着点抱怨的声音拽了回来,“看戏呀!”
最终我完全丧失了过去的勇气,于是站在这边,看着王相雨,心中矛盾之极。王相雨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嘴角挂着无奈的微笑,但我们谁也没动。于是,她又转过脸,向前默默走去。不知是阳光下的这段路太漫长,还是她走得太慢,仿佛她从现在出发,向未来走去,一直走,一直远,却没有终点。
一万光年以后,王相雨还是消失在了门框里。我眼里还残存着她的影子,心里却是空的,也是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她,无法自拔……你是毒药,深入我的神经,控制我的大脑。
但我没找王相雨要解药,也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失恋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使她也喜欢我,我也不得说,因为我知道,现在不是谈爱的时候,我要发愤读书,立志成才……
日记一则:现在不能谈情说爱,因为正是寒窗苦读之时,我爸送我来也不容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待那时,我带着八抬大轿来迎娶王相雨,未尝不妙?可是(我只是说可是),万一那时王相雨已被娶走,我该怎么办呢?
直到罗佑的出现——
新学期伊始,班上又转来一名男生,此人姓罗名佑(字太白),修七尺(约数)有余,皓齿朱唇,眼若寒星,一看便是个讨女生喜欢的主儿,特别是他刚来时的文静白净样子,连我都差点喜欢上他了(声明一下,我不是爱搞同性恋)。
不久,班里放出谣言,说王相雨追罗佑,被拒绝了。我一听这消息,肺都气炸了,也不去调查什么真相,当晚就以第三人称的身份给王相雨拍了条短信:
王相雨,我发觉一个秘密,刘小川他——很喜欢你,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他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鼻子,喜欢你的小酒窝……他喜欢你的开朗,喜欢你的善良,还有你的刁蛮……因为你们曾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你给了他温暖的感觉……他一直想再找你玩,却一直不敢,他一直想跟你说话,却开不了口……
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便永远难以关上,第一次,我发现了自己惊人的文才。短信已发送后,我才明白,我这哪里是第三人称,分明是激情洋溢的自我表白!不过也好,干脆点!这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王相雨毫无反应,我实在逼不住了,便捏着她的袖套把她拉到转角,问:“我昨晚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她故作惊讶:“信——真是你写的?”然后又压低声音问:“你真喜欢我?”
我真诚地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你喜欢我不?”
她看着我,她不回答。
后来我多次用短信询问,她总是含糊其辞。最后,我也不问了,保持着这份缄默才是最好的,我心想到。
我看到王相雨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便主动帮助她,她也很领情,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我。因此我花掉了很多时间,但我也有收获——锻炼了我的口语能力。
不过王相雨并不是好惹的家伙,她去找些十几年前的偏题、怪题,大有非难住我不可的架势。这样的日子,让我惬意,让我感到幸福。
有一天好像是星期末,王相雨给我打电话说:“刘小川,你不是想帮助我学习吗?我决定去买辅导资料,计算题的那种,参考答案给你,你帮我检查。行不行?”
我喜出望外,说:“行,当然行。”
“那你快来,教室等你。”
果然,一跨进教室门口我就撞见了王相雨的灿烂笑容,又是四目相接,接下来的是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也不会死去。
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沉默是最丰富的语言,微笑是最感性的表达,心照不宣是彼此最隐秘的共鸣。
直到王相雨开口,开门见山地说:“走,去书店。”
书店里,顾客寥寥无几,空荡荡的。王相雨辗转几周,手托着几本资料对我说:“你看哪一本好?”
我挠挠头说:“不知道耶。”
“那就随便拿一本好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在赌气,她付了钱,大步流星走出去。
我跟在王相雨后面,万万没想到时光流逝得这么快。我猜想孔夫子在川上吟出“逝者如斯夫”时,旁边一定有一位美丽的女子。
她好像读出了我的心思:“去超市看看?”
“行……啊。”“啊”字没拖够,我便被王相雨一把拖走了。
又一次,佳慧。我们并排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相雨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两边的货架,而我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脸。
我很喜欢这张脸,整齐的刘海,长长的睫毛,大眼睛清澈灵动忽闪忽闪,配上一对小酒窝。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吧,我觉得这样挺好。我认为这就是浪漫,两个人在一起,彼此做个伴,何须肩并肩。
王相雨用余光看着我,脸自然地红了,如天边的彩霞。她便停下脚步,指着面前货架上的果干问:“你买不?”
我说不买,但立即意识到说得不对,便改口说:“你买,我付费。”
她还要争辩,却终拗不过我,便拿了两盒。
我说:“你尽管拿呗,我今天有钱。”
她不屑地说:“切,还是把你的生活费省点儿吧。”
我知道王相雨算是默认了喜欢我,便主动地接近她。有好几次上历史课,我都擅自和同学调位,坐到王相雨的旁边。她还是不敢看我,脸上依旧泛着红晕,两个小酒窝微微凹陷,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我爱看她这腼腆的笑,毫无做作,恰尽羞涩。我也爱看她自带苦味的笑,她苦笑时,眉头紧锁,嘴唇微闭,惹人怜爱。
她说要搞好学习,却并不努力。每周末她都会“参考”我的作业,我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终还是被她夺去。看着她抄作业的“专注”样儿,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把这“证据”拍了下来。快门声惊动了她,她劈手要夺,我急忙藏好,于是被她“虐”了一顿,下手挺重,还好我舍命保下了这张照片。
也许恋爱这东西耐不得寂寞,没过多久,我有些懊悔了。当你爱上一个人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我追王相雨那段时间可谓如痴如醉,近乎疯狂。现在,我才发现,我越喜欢她,我就越不能安心学习,越不能宠辱不惊,成绩自是越来越差,多次被老师点名批评。
尔后,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我想告诉王相雨,毕业后我们一起吧,现在别谈爱。但我不敢跟她说,我怕她哭。
然而是她解救了我,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对我说:“小川,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儿复杂了,以后分开点儿,做好朋友,好吗?”
我对她这番话很惊讶,但爽快同意了,还大义凛然地说:“挥慧剑,斩情丝……”她笑了,只不过是苦笑。
那年夏末终考,我又夺回了班上第一名。但我并不高兴,想着慢慢长假中见不到王相雨,那我该怎样失魂落魄!于是当得知王相雨要找数学老师补课时,我便向我那可怜的老父亲要了2000元钱——我要去补数学,仅仅只为看王相雨几眼!仅仅也是看几眼而已,王蕊和吴悔老是和王相雨在一起,我连个同路机会都没有。
假期里她给我打过几条短信,多半是要我学习再接再厉和祝我节日快乐,语言朴实无华,却给我莫名的温暖。想她的时候,便呆看“证据”,闷得慌的时候,就发疯似地让老爸给我找活儿做或整日埋头书堆,爸真担心我得了怪病。
每至夕阳西下的黄昏,我便去跑山路,直到双腿发沉,浑身渗虚汗时,瘫倒在马路上。看远方落日,目光又扫过那座城市,我对着山谷空喊:“王相雨,你在哪里?”传来的只是清脆的牛铃声。
哦,我下定决心,开学就向王相雨直说:我爱你,再也不分开了!
但我的人生是由悲催组成的,我去迟了一步——
又是一学期新起时,我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王相雨头上那粉红的蝴蝶结,蝴蝶随着她的走动而不停地飞舞。看着她欢快的样子,我笑得很开心,她这般童真,我又怎么忍心对她谈爱呢?
可是,一周后,她突然烫了另一个发型,额前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头上的蝴蝶也不知飞到何方去了。我见了有些不习惯,总感觉她像街上的小混混。但由于爱屋及乌(贬义褒用)的情愫,我不久便喜欢上了她的“潮流”发型。
中秋节前,我才申请QQ,然后第一个好友便是王相雨,在长假里,每日陪她侃大山。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问我:“你还喜欢我吗?”
我还是没有心理准备,这句话单刀直入,来得突然,也许等得太久了,反而不知如何答复。
王相雨紧追不放。我很傻地说:“但愿我不喜欢你。”
她似乎在苦笑:“小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如果没有他,我……”
我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神经立马短路,以至于脑电波不经过大脑皮层,直接流向四肢,浑身一阵颤抖,手机坠地……“嗞……嗞……”伴随一片火花,我的脑子已烧坏,以至于暂时失去记忆功能(我的确不是普通人)……后来我努力回想,只记起“他”,他是谁,罗佑?于云青?郝金龙?陶离?还是章文伯?!
刘华梁?怎么会是他?跟我一个姓?怎么会是他!
周末,我去得很晚。隔着墙壁,便听见了那首《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我感到诡异的气氛正在将我包围。缓步蹭进教室,便站住了,有同学忙碌地扫地,有同学惊恐地抄袭作业,喊叫声、吵骂声淹没在摇滚乐的声音里。不偏不倚,我直视了角落里的王相雨和刘华梁——正旁若无人地接着吻。问君何能耳?心远地自偏。
万箭穿心,过。
我一口气跑出校门,提着两瓶“山城”上了黔江大桥。独倚桥栏,咕噜咕噜灌了两口,酒入愁肠,又伏在栏杆上瞪着对面白晃晃的路灯,干燥的河风总吹着我发烧的脸。身后传来陶离的声音:
“你干嘛这么糟蹋自己?”
“我没有!”又要灌。
陶离一把夺过酒瓶,扔下河去。酒瓶子在干枯的河底应声而碎。
“为了她,值得吗?”
我回过身,两肘搭上桥柱:“为了谁?”
“她。”
“你怎么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
那个时期,是我初中生活最悲惨的一个阶段。
也许是她从没注意过我,也可能是她在意过我之后又对我丧失了兴趣,这我不怪她,因为我的生活本如同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只因为遇到她,才略多了一点新意。
我一直懵懵懂懂的。还记得她对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复杂了,小川,我们以后保持点距离,好吗?当时我木然地看着她,她迷人的大眼睛一下也不眨,像在期待我的回答。也许我还是觉察出了些什么,我当时除低着头说了句禅语之外,还有两个字:好吧。我、我能说不好么?
然而,直到看到她和他手牵着手并肩而过时,我终究明白我在这场戏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他——刘华梁,我是不陌生的,就是前不久,调到前排和我坐一起,我辅导学习的对象,那时他毕恭毕敬,见到我还“川哥川哥”地喊。而如今,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胜利者姿态,凭他高大的身躯俯视着我。我冷眼看着他们,王相雨将我忽视。
心,固然痛;怨,固然浓。我受不了他们拥在一起,受不了他们深情长吻,受不了他们把双方的名字呼来唤去,受不了,受不了,我要爆炸了……
可是,我能干什么?什么也不能干,唯独可以忍,比起韩信的胯下之辱,比起范睢的便溺之耻,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安慰着自己。
我学会了逃避,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和他们周旋到底,其实内心已渐渐被刺得麻木、残缺。每当校铃清响、皓月高挂之时,有两个人儿在说着情深深谊浓浓的甜蜜话儿,而另一个人儿却捂在被里,赏那半墙清辉追忆曾经的似水年华。
时间的好处在于,它能剪掉悲痛,留下丝丝甜蜜。
我得等,我尚未实现我的诺言……
她的生日镌刻在我的脑海,好比设置了一个闹钟,忘了关。一年前,我独自许诺给她的惊喜在此刻似乎已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但我还是去做了——哪怕它无意义。
冬月初一,王相雨的生日,他提前请我希望去参加宴会,我拒绝了。
我千方百计询问了吴悔和王蕊,终于得到了王相雨家的住址——南沟……(呃,这个不方便告诉你们吧)
冬月初一,正是星期六,我提着一个大蛋糕向南沟走去。说句不知羞的话,这是我人生中摸过的第一个蛋糕,居然是送给初恋的她。
我穿过马路和小巷,拐过许多转角,终于来到了她家门口,却没有勇气伸出手,徘徊许久。
我又正对着门口,门却开了,正是王相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我,却沉默着。这对充满魔力的眼的背后,藏着太多秘密,我看不透猜不透。
屋里有人询问是谁,王相雨却突然尖叫道:“哇,生日蛋糕!还有鲜花!我就知道你会来,你就会骗人!”真让我始料未及。
说着,王相雨把我拽进屋里。客厅里,坐着王蕊、吴悔和亲弟弟王梦泽。我疑惑不解:“你们不是搞派对去了吗?怎么全在这里?”
王相雨捶胸顿足,义愤填膺:“哼,幸亏师傅神机妙算,魔高一丈,支走老爸老妈,否则就遭了你的道了,哈哈……”
宴会结束,我和王相雨并排走上黔江桥头,在桥这头,我大胆地伸出了手:“王相雨,我能牵你的手吗?”
她颤微微地勾住我手指,一步一步,谁也没说话。平视前方,没有车流,没有人行,一切静止如同空城,只有一片桐叶知秋,慢慢飘落林荫道。
在桥那头,是我们的终点,王相雨转过身对我说:“我要走了,无论天涯海角,希望有我,你更有力量。”
我笑了,想说,雨儿师傅,你错了,过去是这样,现在也许相反了,未来(不可说)……
稿二
我在交大见过爱情
我的名字叫我,我是个“不世出”的落魄书生,我于寒窗边埋头苦读十二年,终于获得了进京赶考的殊荣。两日里闭关答卷后,我怀揣着忐忑的情绪回到渝黔清水乡,在乡亲父老的信任与期望中办了喜宴,有人问我将于何方名校深造,我掩卷沉思,笑而不答。
其实我的心里是,忐忑的平方的,七月里,阳光不烈,却分外灼眼,我站在村前火风扬起的尘土中,终于接到了重庆交通大学给我传来的叶子。平行志愿的六个选项中,最终只有排在老幺的交大肯收留我,作为乡里第一个大学生,我有了解脱,兼有一丝无奈。
九月廿四遂骑青牛出老鹰关,走马飞尘,暮至江津。交大校园并不成其大,然各栋大楼坐落其间,井然有序,风景园林错落生辉,更有李子湖一枚,嵌于园中,湖边小路常见恋人成双。这确实是一个孕育诗人的地方,但我不知自己是不是能走向远方。
读书笔记的最后几页记满了“闭关锁国”的我探索着像“西方”学习时的各种失败。我是个“不世出”的落魄书生,我的落魄是天生。
挺着十二个胆子去应聘学习部,在黑板上第一次写的名字浅得叫人瞧不出来。对面的三位面试官并不吓人,却叫我吐字不连贯,紧接着老脸一红,双腿筛糠,800字的演讲被我砍掉了一半。憨厚的旧部长温和地对我说,看得出来,你是有诚意的,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写了稿子。我满怀感激,简直就差痛哭流涕了。往宿舍回走的路上,心想今天倒像是把自己打碎,然后重新组装一遍,改头换面了似的……
颇有些飘蓬的感觉,当初还对班主任吹牛说丰富的人生比正确的人生更有意义,打死不去复读,那时我猜测自己不会差到哪里,如今半年有余,一年将近,方知大学考察是专业性的,而不是应试的,再没有当年那份儿学习的劲头。我还活在家乡的田埂上,还活在我的小说梦里。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班主任说的“混出个人样”,特别是英语仅及格就像达摩克里斯之剑挂在那里,随时可能对我进行审判。
时间转得飞快,一天就是一圈,一年也不见个影子,但生活总得过,我也不想自己被校园“制度化”,耐不住天性使然,总找些新鲜事儿干,当过几回场工,送过几回外卖,发过三次传单,写过数个故事,还得个小奖,有时也是负面的,熬夜爆肝玩游戏,参加长跑搏命差点进医院……但都名不见经传。
直到遇见了她,遇见了我的爱情。
冥冥之中,我的脑海总藏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平时我想见见不着她,但在一不留神之际,她就调皮地蹦出来打断我的思绪,不论我是在上课,睡觉,还是在码字,她的出现总会导致我走神,夜不能寐,提笔忘形。她总能突然而来,悄然而去,不会因我未请而赴约,也不会因我的挽留而迟疑。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虽近在眼前,却感觉远在天外,这仿佛就是我与她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食堂,拥挤的人流,我站在一旁,艰难地等待混乱的人群取筷先去,这时,她却突然递给了我一双筷子,我抬首正好与她对视,大眼睛,双马尾,因我的迟疑而略微心悸,伸着的纤纤玉手还执着着。我却先脸红了,接过筷子,轻轻道一句,谢谢!不知她听见没有?
晚九点的操场,总是四盏高压钠灯照得大地如同白昼,人声鼎沸,似乎空气中也多了一股暖流,我和唐老鸭经过围栏,目光扫过一排压腿拉韧带的姑娘,我是否能说,有一双腿我昨天见过?
还是操场,我和唐老鸭相继转过弯角,突然从内场里窜出个姑娘,独独把我留下,竟然没有惧怕我浑身的汗水,问,同——学,能不能击个掌?说着转向操场上围着的一大群人,那群人便放肆地笑起来。有点背光,不然当时我定能看出她的忐忑。我猜她们在玩大冒险。我举起右手,她顽皮地拍了一下,转身就跑。可我更希望她们的赌注是偷偷告诉我她的名字,或是一个拥抱?
她的言行,她的影像,她的字迹,她的脚步,只是一些零散的信号,我通过积分,渐渐拼凑出她的整个轮廓。去年,我已经大二了,农历二月十五,书香小镇,蔚蓝的风,米黄色的天空,还有阳光二十五度。她在取快递,我也在取快递,当她先走一步,我便疾步跟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子衿你好!
记得她当时穿的毛坎肩,柔软地,像天边的云霞。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地问——我们见过吗?
我竟突然答不上来,看着她的一双眼睛,有些盯不过,便瞥向旁边的湖面,我想,她的眼睛,真如那李子湖的湖水啊,清澈,蔚蓝,深邃。
蔡子衿,可以一起吃个饭吗?我再次盯着她的眼睛,这回我是不遗余力。我想那是个永恒的瞬间,虽然可能只有十秒钟,但我却感觉经历了半个世纪。拒绝才是正常的,不拒绝倒显得不正常了:要不——改天吧,先把手里东西放下。她狡魅一笑,也看了一眼湖面,微风过来撩起了她的短发。说罢转身离去。
说实话,我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想当时她的心里一定有只小鹿在撞,所以在那个时刻她才会慌不择路,竟转身踏空,往小路外边倒了下去。
路外边是绿化带,护坡上种着草坪以及红花檵木丛——当然还有绿色的。蔡子衿几乎尖叫了一声,倒下去的过程中快递还紧紧抱着,我从呆滞中醒过神,抓得她一只手臂,但她把我一并带了下去,翻滚几下后,我先着地,脑勺砸进灌木丛,我抬眼所见,是她羞红的脸,还有乱了的云鬓,我听到不少人议论的声音,还有各种不怀好意的笑声,蔡子衿把脸别开,不再看我,起身抱着快递便要离开。
我急忙站起来,几乎是一只手使劲把她拽了回来,然后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把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不让她去看别处。别怕,我说,借一步说话。说话间,拉着她走进旁边的“外婆心”。其实我的心也在砰砰乱跳。
隔桌而坐,相顾无言,我的口舌不太伶俐,尝试着打破沉默,下午饭,还没吃吧,可以给个机会吗?
并不说话。
我有些乱了方寸,蔡子衿,是我的错,我平时话也不多,没想到你是这种……腼腆,如果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你换个方式告诉我。
并不说话。
我心中大惑,抬头看她,只见她噗嗤一声笑,把快递盒子放在一边继续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敢说话?现在吃完饭未必有些早,我倒是再想看看你的“腼腆”,奈何怕你一时跑了,我就没法回去了。
我闻言大喜,在我的想象中,蔡子衿就应该是这种开朗直爽的女孩子。我不会跑的,我讲,还想请你吃个饭,却怕你不肯赏光?既然没有吃,还请你给个机会。说毕,我把菜单推向她面前,做兼职的小姐姐也通情达理,赶忙过来询问。
蔡子衿说,吃饭当然是客随主便……她招呼我伸耳朵过去,待靠近,听她细声讲,呆子,难道你没注意我的鞋被你弄坏了吗?吃饭事小,你不打算抱我回去吗?
我侧身一看,难怪,刚才这一阵折腾,竟把她的高跟鞋带整坏了。公主抱是不可能的,毕竟蔡子衿也是一百一的体重,背着她又不太雅观,她不愿意,那就只有吃了饭,再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慢慢走了……
路上,蔡子衿问我,你是什么想法?
我就讲,言行一致,你呢?
暂不回答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样仿佛不太公平,我暗恨蔡子衿真是个机灵鬼,喜欢你,这回事怎么讲清楚呢?由心而发,积久成疾,逼久会坏,所以直到某一天遇到你,就是不吐不快……
眼见送到她楼下了,又问我,嗨,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不答,你谈过几次恋爱?
Only one——我不见得你比我更会。我不服气为何老是感觉自己在谈话中处于下风。
那我知道了,走进大门时,她扭过头来又是鬼魅一笑:
明天图书馆见。
农历二月十八,在教学楼前的长椅上,我和蔡子衿见了第三面,她着一袭几乎拖地的长裙,脸上化着淡妆,头发披在肩上,是褐黄色的,但两边各有一绺盘旋至后脑,用发卡缠在一起。她就端坐在那里,挎包放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傲慢与偏见》,翻至了大约1/3处,见我来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初来乍到,见她第一面,俨然觉得自己是偶遇了一位皇城公主,有一瞬间,恍惚如隔世,忽听得她问我,反问道,今天,又要谈什么想法?说着坐到她身旁,直视着她,谈你的傲慢与偏见?
不不,谈谈人生,或是梦想。
听她这么一说,我陷入了沉思……
谈谈你的学习情况吧?
这可戳到我的痛处了,略一思索,我决定全盘托出。说实话,我的状态有点迷——
可以讲些细节吗?蔡子衿刨根问底,比如挂过科么?
没有,哦不,挂过一科,去年平安夜,祖父病逝,我回去服孝一周,返校未来得及复习,把复变函数挂了,其他还好——不过英语差,一般62~65,在挂科的边缘徘徊。
看起来你很皮,报考过四级了吗?
钱交了,但是没过。我尴尬地挠挠头。
差多少分?
403。
啧,蔡子衿仿佛牙疼得倒吸凉气。
得了403。
那你考研咋办?
考研……说实话,考研,我并没有打算……
估摸着蔡子衿盯了我十秒,不考研,为什么不考,打算毕业回家种田还是四海“闯荡”?我记得进校时上台领领航奖的有你吧,现在为何如此——(堕落)
我大概猜出她结尾想用的什么词,我并没打算编一段谎话来欺骗她,说起也惭愧,高中只听信班主任的话,一味埋头学习、学习,倒忽略了身边很多事情,现在——我想我可能有一定程度“厌学症”,再也没有那份劲头了,打个比方说,那个时候我学习是零输入也能响应,现在却是零状态响应了。
蔡子衿若有所思,暂停一会儿,又说,那你以后怎么养我啊?伴随着一阵她格格的笑声。
什么?我满以为她会嘲笑我。
我说假如我以后跟你混,你拿什么养我啊?读书又不认真,又不考研,英语又撇……更不要提人生规划了对吧——我又不太会赚钱,学费、生活费全靠国奖和那个建模大赛的奖金来开支,你看我俩以后在一起,会双双饿死啊……说完又是大笑,蔡子衿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
讲真,虽然我和蔡子衿同在信院,只是所属专业不同,但我真没想到她竟是自付学费的,我想起我还在工作的老妈,顿时心里涌起一股羞耻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冥冥之中,我感受到喜欢她也是一种责任,沉甸甸地压着我的双肩。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蔡子衿,我差点说,爱上你是我的错,说什么甘于平凡,都是懦夫痴汉!
蔡子衿笑够了之后,把书合上,你有什么拿手的?
拿手的?特长么?
嗯,对,你特长,你现有的。
我爱码字,我在我们校文学社小有名气,我的稿子得过两次奖。
搞文学的?那个菜什么根文学社对吧?蔡子衿拿起那本《傲慢与偏见》,能现在给我写首诗吗?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充满了精灵的魅惑。
那我献丑了——不要笑话我——我看向了李子湖面。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你的眼睛
是那青庭峰的湖水
我瞧一眼
动了凡心
自毁三千年的佛行
蔡子衿看着我好大一会儿,我问,不好么,不好我再换一首,却发现她别过脸去,脸上多了一道彩霞。然而,她又来刁难我了,搞文学的帅哥,能混到小康吗?
对不起,怕只能混个温饱。
额,看你是个实诚人,还要想当我的男朋友的份儿上,别皮了,以后跟我一起,约会就到图书馆,有福一起享,有题一起刷,ok?
ok。
农历,八月十五日,月饼节,去图书馆的银杏路——亦称情人路、虐狗路上,我和蔡子衿第几次约会来着?
蔡子衿又改回了她的双马尾,她在前面像个兔子似地一蹦一跳,两条发辫也跟着她上窜下跑,单肩包则由于合力方向的改变飘在了空中。
洁白的校服衬衣洋溢着青春的暖意,小小的黑裙子则彰显着女孩子的不羁,脚上是木质的凉鞋,据说很多女生寝室都有五双这样的鞋子,去年班长“搞传销”时极其火爆。再往上一点,就是一双纤细的长腿,光净净、白生生的,像出水面的两截莲藕,有些晃眼,但我细看还是发现了端倪,腿上还穿了白色的丝袜,极细极薄的。
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漂亮呢?
蔡子衿忽然停下,回头看我,你说什么,难道就没有第二个词了吗?
有,我觉得性感。
她突然发笑,随之脸上的酒窝凹陷下去,还轻咬了一下嘴唇,有一些诡秘。
相识这些日子,我已发现蔡子衿秀外慧中,聪敏过人,她的很多心思我都要斟酌一番才能理解,这次却没解对。我问,何事发笑,难道不应该是性感?
她示意我过去一点。
我向前一步。
她仍然示意。
于是我又走了五步,至此距离她不超过两步的长度,她盯着我的额头,终于说话,你这发型是你徒手剪的吗?
我想起来了,她在说我的头发,不提我倒忘了。昨天在学校理发,年轻师傅问我有没有要求,我说,无他,只管剪罢。奈何我天生五官端正,天庭饱满,被理发师傅一着不慎,竟搞得像接近秃头一般,我说,师傅,既然如此,你不妨大处落刀,细心收拾,将我额头完整体现出来吧?……
蔡子衿听了问我,是不是黄色头发,说话带台湾腔的那个理发师。
对的,没想到你倒有印象。
蔡子衿义愤填膺,顿时生出一股斗士之气,你跟我一起,找他理论去,上次给我剪成个什么样儿,这次找他一并算账去!可惜我的会员卡!——转眼又呜哇地伤心起来了。
算了算了,蔡子衿,他跟我说他理发也不容易,向来都是遵从顾客意见,可是顾客反过来却不满意……哈哈,有点可爱啊。
蔡子衿不满意我为理发师傅辩论,往下一瞧,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脚背上,你抽烟?
这个……
今天出来真的没注意,我的那双鞋曾经被烫过一个洞,不是我抽烟,也不是室友,我的鞋放在阳台上一周,取下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烟头躺在上面,我猜测是四楼仁兄的杰作。
个人形象呢?只见蔡子衿翻着白眼儿。
鞋子的事儿啊,我是真的抱歉,走得急没有注意,在寝室还能穿。不过头发的问题,我就是这个样子啊,身体发肤,父母所受,虽不是天生丽质,却也有血有肉有感情。个人形象这东西以前的班主任也时常给我讲,因为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所以没时间整理头发,然后头发便像雨后的春笋,长了老长。他起初称我“落魄的天才”,后来觉得是在夸我,改口称“落魄的书生”。
哦哦,是了,搞文艺的男生都得留长头发蒙面是吧,这样体现书生才情——
是啊是啊,我接过话,我现在就是一个落魄的书生,等进京赶考高中状元,我便光明正大地来娶你。好啵,你要等我哦!
我一顶嘴把蔡子衿气得不行,她举着拳头作势打我。
我便一溜烟躲开,跑进图书馆去。
隔得老远还听得到她的声音,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让你当落魄书生,让你当落魄书生……
老实说,我的学习状态并没有改变多少,但效率倒自觉提高了,分数上体现得不太明显,精神状态绝对是良好,上课偶尔走神但几乎没有昏睡,玩游戏并没放弃但再不通宵了,更多的是放松娱乐而非奖励,把更多的时间拿去了运动,读书与码字。我想这是蔡子衿带给我的福利——最重要的一点,四级英语第二次就过了,487分,做梦都会笑醒,哈哈哈哈哈。
别人的恩爱有些高调喧哗,唯恐天下人不知,我和蔡子衿之间却平静如水,日复一日,但并非不起波澜。
次年,农历六月十八日。书香小镇“外婆心”小饭馆,多时未见,小店已经换了装潢,米黄色的沙发椅,米黄色的幕墙,米黄色的餐具,米黄色的灯光,灯光反射到窗外,连那树上的枝丫、天上的云霞都被映成米黄色了。我望向窗外,灯盏如同挂在树梢,让我有些视界模糊。我想最终我还是失去了蔡子衿,因为那次聚会后她没有说再见。不过后来我想,我和蔡子衿都是独立的人,谁也无法拥有谁,又何谈失去。我们都是自己,不曾改变,所以有一段时间里,两人才互相补充。如果我们都一样。那我想倒没有恋爱一说了。
我们当时已经大三了,蔡子衿作为院内乃至校内的知名人物,她做的课题、参加的大赛越来越多,最后她告诉我的是,我可能会出国了……
我没有答话。
她继续说着,不过出去就是为了回来,如果我回来那时你我仍单身,我们就……
嘘!我用食指和中指封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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