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号 我的青春，是一场修行

有人说，青春是一首歌，在无忧无虑的旋律中肆意勾勒自己的人生篇章，我也曾多少次羡慕那样天真烂漫的年纪，当岁月的车轮碾过，总有些事情会刻骨铭心，总有些伤痛烙在心底，让自己在深夜里哭，也让自己在眼泪中看到希望，学会成长。

如果人的生命八十岁，我依然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其中的四分之一，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从未对人言，即使是最亲近的家人、朋友也不曾知道——我的耳朵其实听不见声音，通俗点说我是一个聋子。

佛家笃信，前世的因定会结成今世的果。我想我的前世可能是个偷听窗下的登徒子，死后下了地狱，入了轮回被夺去了聆听声音的权利。这是我小时候翻看家里供案上的佛经对于自己的认知，不要笑话我无知，毕竟在价值观世界观未成形的年纪，想象力能代表对一切事物的认知。

我的失聪不是天生的。

那是2006年10月27，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五，当我早上从学校宿舍醒来，温暖的阳光和往常一样照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却发现，耳朵里除了类似于虫鸣一样的噪音，我听不清楚室友们的谈笑，起初我只是以为自己没有睡醒，感官上有些迟钝，并没有在意。可是当早读的时候，以前整个闹哄哄的教室，却寂静的像一座冥店，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记不起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没有半点恐慌，冷静的不像一个十四岁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我没有告诉老师，也没有告诉同桌，甚至在日记里都没有透漏半点。他们和往常一样，会和我谈笑，我却只能轻笑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我上的是寄宿学校，每半个月轮休一次。终于熬到了放学，可以回家了。我想回到家就回到了港湾，这一天的迷茫和委屈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爸妈诉说。

令我意外的是，爸妈头一遭没有在校门口接我，我一个人走回了离学校五里地的家，家里却大门紧闭，空无一人，我拿出钥匙打开门，看着冷冷清清的家，心里有点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桌上还有没有收拾的剩菜，看来爸妈都好好的，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忘记了今天我轮休，又或者……我当时心里有一万个假设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一切都好好的。我和往常一样，洗洗带回来的脏衣服，躺在冷清的客厅里看喜欢的电视综艺，只是主持人的侃笑就像一根针一点一点的刺进我的心窝，可我就是看着，没笑没肺的跟着大笑，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者这只是我的一个梦，明天梦醒时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等到我返校的时候，爸妈也没有回来。

回到学校，日子像往常一样琐碎零散地慢慢过，可我的心态却不像往常一样了，看着同学们脸上的笑意，我感觉我被世界抛弃了，我不得不隐藏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热闹，我开始不敢直视每一个人的眼睛，我怕他们看出我的异样，我埋头书海，下课不再和他们打闹，课上我也对老师的讲课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听不见的讲课还有什么热情可言，我开始变得沉默，开始时常对着窗外的果树发呆。

第一个找我谈话的，是我的英语老师，她很年轻，也很漂亮，刚毕业不久就来教书的，我转校到这所重点中学的第一堂课就是她的英语课，记得当时她看到有陌生的面孔，让我自我介绍，在我吱吱呜呜的介绍后，她笑着打趣我像个大姑娘，我落下的课程内容，她也会挤出时间在每天晚读前给我补课，这使我感到万分的幸运和感激。

也许她觉得是她的分内的事情，可是她不知道这对一个转校生意味着什么，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一切都是陌生的，这样的关心照顾在那个时候，就感觉自己是被上天眷恋的孩子。那天她找我谈话，在一个夕阳烧红了半边天的傍晚，我走进英语组的办公室，她和我说了一大堆，脸上的担忧、疑惑、鼓励都是那样的真挚，我却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我很想告诉她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艰难地张开嘴唇，只说了“老师，我……”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我再次沉默。

我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那天的夕阳可真美。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度过了三天，终于在巨大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压力下，我病倒了。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妈妈，还有我的班主任也在病床前守着我。

妈妈的脸蜡黄，变得好憔悴，双鬓的白发似乎比上次回家更多了，才半个月没见，好像就老了十岁，我朝她们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后来的我才得知，那次周末回家，家里还是出了变故，爸爸在外面出了车祸住院，妈妈不得不日夜陪着，怕我担心，影响我学习便没有告诉我，让爷爷去接我，照顾我一天多的生活，爷爷又把事情忘记了，一家人理论起来又牵连出一连串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我回校的第二天家里遭了贼，几乎被洗劫一空……唉，我时常想，当时到底是怎么，好像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我的头上，诸事不宜，诸事不顺。

那时家里乱成了一锅粥，里里外外全靠妈妈一个人支撑着，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我怎能忍心再在她的心头上插一把刀，于对于我的事，我再次选择了沉默。

那次的病，病的很严重，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我从小体质就差，精神上的压力一下就把我压垮了，在家修养了一个多月才有重新，母亲似乎懂得家里的变故对一个十几岁心智不坚的孩子的打击，她接纳了我的沉默寡言。

那时候把高考比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中考就是决定你在过桥时离独木桥的距离，那个时候成绩好就是硬道理。可是为了我能转学到这所市里最好的初中，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欠欠下了大笔的人情债，废了好大一番周折，学习自然是拉下了。自己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再加上心气高，家里又变成这样，怎能让父母失望，再说，自己现在除了能看点书，还能做点什么呢。

于是，我开始拼了命地学习，生活中也只剩下学习了。早我自习肯定第一个到教室，晚上回到宿舍要躲在被窝里背半个多小时的历史，上铺的床板上都是我午休时要读的政治和生物，饶是这样，自己的成绩仍然没有什么起色。

当时的班里，有一个神一般存在的班长，每次月考都是年级的前三名，几乎从无例外，怎么说呢？他就是我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一条似乎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是同学们谈论的中心，老师眼中的宠儿，只要有投票活动，他肯定是满票，说不嫉妒是假的。

后来的我在微博上看到这么一句话，“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长大，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第二次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收获，一事无成的时候……”那时的我肯定是经历第一次长大和半个第二次长大了吧。

后来，我知道囫囵吞枣的自学意义不大，最重要的还是得老师讲课，可是，我的耳朵，这可怎么办，后来我天马行空地想到了唇语。打定了主意，我费了好一番周折才从学校周围的小书店里买了一摞唇语教学的书，不得不说，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半个月下来，除了能“听”出“喂，你好，干嘛呢……”一些基本口语，其他的毫无进展。也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坚持下去的，书的扉页有这样一句话：你放弃了这次，就等于放弃了整个人生，这句在现在看来鸡汤味浓浓的话，却深深地触动了当时的自己，我怕自己的人生止步于此，我怕家人的失望却包含深情的目光，我怕我的生活湮没在无声的岁月里。

   于是我就跟每次月考之后的总结一样，开始反思，我发现自己对于书中嘴唇的变形和舌头的伸缩有很多一知半解的地方，书上说的太笼统，不够直观，最好能有视频学习。

于是，我想到了MP4，那时候，手机并不常见，MP4可是个时髦的东西，是学生时代最具吸引力的电子产品。一部MP4，再便宜的也得两百多，我上哪去弄这么多钱，打死我也不会向家里要钱去买一部MP4的。

我纠结了几天，还是选择了向一个女生借钱，我的小学同学小C。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她是喜欢的，我直男癌地认为，她对我也是有好感的，至少是不讨厌吧。我不敢当面和她说，怕露了怯，只能写了张小纸条下课偷偷放到她的书本里，我的座位离她不远，上课我就偷偷看着她，希望她能看到，她笑嘻嘻和几个女孩回到座位上，翻开书，我想她看到了，我心里却紧张起来，心乱跳个不停。她看完突然转过头，往我这边看来，我一阵慌乱，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等了一整天她也没有来找我，看来自己又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自嘲得苦笑着摇摇头，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等我吃独自吃完饭回来，看到语文书里赫然夹着两百块鲜红的人民币，我看着她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心里很是惭愧和感激。我把那钱紧紧地攥在我的手心里，像握着达芬奇的宝藏。

费了点麻烦买回了MP4，可是怎么下载视频呢？学校附近到倒是有一个黑网吧，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学校人尽皆知。

我所在的那所高中时全市最好的一座中学，或者说是第二好，军事化管理，没有假条是出不了校门的。周六的时候，我怀着忐忑的心进了那个黑网吧，老板娘一看穿着旁边学校校服的学生，毫不在意，就给我开了一开机子，找好了点唇语视频，Copy到我的MP4里，网吧的网速很慢，花了一个下午，才下载好5部视频，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免不了父亲恨铁不成钢的黑脸，母亲在一旁打了打圆场，父亲也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就过去了。

MP4在学校里是违禁产品，只能偷偷地用，怕被发现我就放在宿舍床板的夹层里，那个小洞估计是让耗子啃出来的，以前还抱怨过，不过这次倒是帮了我的帮了我的大忙，学校得教导主任对于我们这群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保护隐私权是不存在的，什么东西都可能翻出来，然后记过处理。每天晚上等室友睡着了我都会看一会，上体育课时最开心的啦，可以找个没人的角落肆无忌惮的拿出MP4。不管走路、吃饭、上厕所，满脑子都是千变万化蠕动的嘴唇，当时的我真的是着了魔了。

初一就这么磕磕碰碰的结束了，这大半年我过得有点辛苦，我不知道这一年是怎样老师、同学、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没让他们看出端倪的。对于转校生，当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就是沉默，而我的性格也慢慢的变得有点孤僻，一个人吃饭，下课一个人看唇语的书，一个人回寝室。

我从来都不是人群注意的焦点，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怪人，我想这就是当时我在大家眼中的样子。和那个年纪的所有同龄人一样，我渴望被关注，渴望别人善意的目光，渴望成为聚光灯下独一无二的自己，那种感觉是青春期的一剂吗啡，一旦碰就上瘾再也收不住手。最后的期末成绩，班里第21，班里总共56个人，总共6个班，全年级的名次我懒得找。我知道，我这是在吃老底，在中间晃悠容易，想挤进前几名是真的难，我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却只能得到少的可怜的回报，那种无力感开始蔓延自己全身，唯一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就是我的唇语学习，日常正常语速的对话我能听懂的大概了，至少不再会错意，不用每次都用尴尬的微笑掩饰自己的恐慌。

我几乎把整个寒假都用来学习唇语的学习，在家里没有那么多束缚和担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学就是整天，似乎也感觉不到疲累。当初二开学，课程也慢慢展开，我给自己规定好了计划，做成课程表贴在桌角，不过，唇语不能直接写上去，就用发呆两个字代替。开学后，我就主动把自己的桌子挪到了后面，从那个寸土寸金的前排换到后排，倒是惹得大家频频侧目，只要能看清老师的嘴型和黑板上字，在哪倒是无所谓了。

那天我吃完饭回来，看见小C和班里另外一个女生站在我的桌旁，偷着说些什么，我有点不知所措，走过去礼貌一笑，还没等我问什么事，小C就指着我桌上的课程表把我一脸惊讶地说：“至于吗？这么拼命？”

我只是微笑，她见我不说话，又说道：“以前的你可是侃侃而谈，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沉默寡言了。对了，你这‘发呆’也是你的日常必修课？你要悟道成仙吗？”

我张开口，已经记不清说话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有些艰难的开始说道：“我……你倒是……一点没变。”

旁边的女生穿着淡青色的毛衣，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笑脸上就会漏出一对酒窝，虽然同一个屋檐下一年，我知只道她坐在小C的斜对面，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看了一眼小C，也打趣道：“原来你以前就这么伶牙俐齿啊。”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她俩嬉闹了一阵， 那女生说：“明天小C生日，我们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给他庆祝，你一起来吧。”

晚自习好像格外漫长，我把自己埋在如烟海般的试卷中，思维却神游，已经记不起和小C交流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上次借我钱的事我一直都记得，却从没有和他当面说一声谢谢。

周六，我如约到场，包房里挤满了人，班长也在，小C长得很清秀，性格也活泼大方，人源特外好，而且学习也好，公告栏里的光荣榜上每次都会有她的名字。

大家在学校里束缚久了，现在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尽情的欢闹，讲着在学校里的乐事糗事，吐槽着对自己狠下“杀手”的老师……

我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跟着他们的笑心里好像阴霾淡去了好多，暖暖的，连呼吸都感觉到放松。当端上插满蜡烛的蛋糕，大家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大家问她许的什么愿望，小C只说：“一个是给家人的，一个是给自己的，一个是给苏妍的。”原来，那天那个女孩叫苏妍。

大家起哄好奇问给的愿望是什么，苏妍涨红了脸赶紧一把捂住小C的嘴。气氛很暖，似乎所有人都很开心，连窗脚下的猫咪都舔着蛋糕温顺地趴在一旁瞌睡，班长哼唱着当下流行的歌曲，他笑的很阳光，就像言情小说里穿着白衬衣，沐浴在阳光下骑车单车的男主角，原来这才是青春应该有的模样，阳光朝气，天真烂漫，像初春最洁净的雪水，不带有一丝尘埃。

高强度的学习下，我毫无意外地戴上了眼镜。在一次午休偷偷对着镜子练习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上也开始鼓起了几个青春痘，原来时间在每个人不经意间流逝，当我们都还在期待青春的时候，她却早已经走进了我们的生活，慢慢抹去稚气，装点着成长的点点滴滴。

我的唇语学习渐渐有了一点起色，学习的节奏开始加快，不禁让我感叹，苦心人天不负。那天我发现自己MP4里没有新的教学了迫切的我根本等不到轮休的周末，一番天人交战，我还是选择在了翘掉了体育课，偷偷爬墙除了学校，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晚自习赶回来就行，吃饭的时候人多眼杂，估计没人会发现。我偷跑去网吧，下了两部就匆匆赶紧回了学校，一切果然如我所料，没人发现。

唇语我学的越来越快，视频越来越不够我的需求，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一次我气喘吁吁地翻墙回学校，心惊肉跳的躲过检查坐到教室里，小C和苏妍一脸忧色站地在我面前，问我去哪了？我含糊了几句，没有回答。小C上前朝我身上嗅了嗅，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由于当时心慌，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在她俩愤愤离去之后，我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衬衫，满满都是混合着烟酒味的网吧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桌角传过来一张小纸条：那种地方不好，不要再去了。我眼神复杂地看着小C的方向，咬了咬嘴唇没有，感谢你没有放弃我。

常在和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有一次，由于那次偷跑去网吧的人太多，我回来的时候被抓个正着。学校通报批评，宣传栏里我的名字触目惊心。班主任开班会的时候，点名批评。

倔强的我自问问心无愧，丝毫没有受影响，依旧我行我素，再一次被抓之后，苦口婆心的班主任对上油盐不进的我，只好请来了我的爸爸，在办公室里当着若干老师的面，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我看着父亲眼中的失望，我高昂着的头开始慢慢地低下了，头顶的灯光炙烤着我的每一寸肌肤。班主任急忙拉住爸爸，让我回了教室。我从窗口看着父亲的背影，头发花白了不少，背也驼了，车祸造成的腿脚走起路看着稍稍有点不自然，我知道他为我付出了多少，我看过中秋节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醉偷偷啜泣而颤抖的肩膀。

校园里的路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炫目。

我从后门悄悄进去，坐到座位上，几乎没有人发现我，只是苏妍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匆匆转回了头。我轻轻地撕掉几张练习纸，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摸了摸左脸，肿的老高，火辣辣地疼。

下了课，我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我的书，写我的题，没人来招惹我，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生活，在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里，我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可以让心飞道云层之上，那里清风十里，那里云蒸霞蔚。晚自习结束，我习惯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这时小C走了过来，我看得出她脸色不好，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朝她一笑，扯到嘴角扯得我皱眉。她轻叹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我就和等在门口的苏妍走了。我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手帕原来是两个鸡蛋，还是热乎乎的，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鸡蛋。我心里忽然的有点感动，心抽了一下，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仿佛有东西漏了进来。

后面的日子我常一回头就看到小C和苏妍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网吧就是万恶之源。现在我的唇语，渐入佳境，只要对方正常说话，不是很怪的，生僻的我都能“听”懂，除了英语，每次考试英语成绩最差，听力全靠蒙，运气好对一半，运气不好个位数。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的成绩是慢慢地赶上来了，进步不大，但是每次都要往前挪一挪。

上学期期末考试班级14名，全年级还是数不上。正当我觉得自己的付出终于没有白费的时候，我又病倒了。比上次还凶，这次是肚子疼引起的，由于长期饮食不规律，我的肠胃终于抗议了，再加上长期的劳累和高强度的精神压力，连着发高烧好几天，不过好在挺过去了，医生说我可能有抑郁症。

父母要带我去大医院检查，我对他们笑着说没事，只是最近学习有点紧压力大。我已经不再是温室里的花花草草，不需要时时刻刻的浇水施肥，细心呵护，我虽然脆弱，但足以独自经历风雨。我坚信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的考验，弱小的我无能为力，只能咬牙坚持，拼尽全力。只是当我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忙碌中的父母，心里还是难受的像刀割斧劈，妈妈好像又消瘦了不少，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皱纹也深了，我在家的每一天，饭菜丰盛的不得了，面面俱到，无微不至，让我感觉自己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王爷，我知道，妈妈是在愧疚没有照顾好我，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独立，比他们想的要独立的多，但我还是心安理得享受着母亲的照料，就像书里写的那样，给母亲一个爱你的机会。

一个假期的修养，我感觉自己生龙活虎，精神也好了很多，检查的事情就放下了。不过这场大病，我又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的记性变得不好了，我变得有点丢三落四，有时候刚走出门就不记得自己要去哪，翻开字典却忘记想查哪一个单词，记不住前几天刚认识的某个人的名字……我害怕将来有一天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在纠结恐惧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就释然了，如果是天注定，那我也无能为力，就珍惜当下吧，十五岁的我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么的可怕，第一次觉得遗憾会这么得令人痛惜。

于是我开始写日记，有的是流水账，有的是今天的心情、天气，或者是从书里看来的一句有意思的话。我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记下来，幻想着等到那一天等我把这些都忘了，看到日记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

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我终于不再担心和别人的交流，不过我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单方面的把小C和苏妍，还有神一般的存在当成朋友，毕竟对手也是朋友的一种吧。我常想起金庸小说里对立大侠对彼此惺惺相惜又不得不拔刀相向的情形，我和神一般的存在估计就是这样把，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

神一般的存在并不是高高在上，绝人千里之外，他很亲和，待人和善真诚，和班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记得有一次我语文作文破天荒的得了全班最高分，他一脸谦和地向我借阅，还在旁边写了评语，字迹清晰，端端正正，和他的人一样。

床底下的唇语书总共有8本，MP4里的视频总共125个，这是我战斗过的战场。我没有留作纪念，书我扔了，视屏看完之后我就删除了。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如当初。有时候一人闲着无聊我就会去学校小书店买点书看，没有什么限定的题材，有唐诗宋词，漫画，悬疑推理，言情小说……书店的人老板也认识我了，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老头，闲着没事的时候还会在他那下几盘象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初二结束的时候，我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挤进了班里的前十。没有人注意，班主任破天荒的表扬的时候顺带了一句我的名字。我没有想象中苦尽甘来的开心，因为离我的目标还是有很大的距离。小C和苏妍却很是开心的样子，在我面前“冷嘲热讽”地打趣我：小伙子不错嘛，继续努力，快赶上我了，不过你要追上苏妍怕是有点难。那次月考，小C第七，苏妍第二。

初三生活已经悄然开始。

石榴树上的蝉还在嘶吼，小溪哗啦啦的流淌，风吹拂水边的柳树荡漾，我坐在水边的大石头上听溪水在和蝉鸣合唱，这是我印象中的夏天，好喜欢这种宁静，一闭眼似乎就能随风飘起，飞过千山万水。忽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回过头，竟然是苏妍，只有苏妍。

“喊你半天，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说着也在我边上坐下，顺着我的视线朝溪水中望去。

“流水落花春去也？这么有诗意。”她歪过头，发现我在看着她，她有些羞赧，脸上晕出了嫣嫣桃色。

“哪来的诗意？闲着无聊发会呆而已，好像有人在放肖邦的钢琴曲。”

“肖邦的钢琴曲，我怎么没有听到。”说着她竟然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

我第一次好好地看她，清秀单纯的面庞，眉如青黛，嘴角轻扬，阳光从输液的缝隙中泄下，躺在她高高的马尾上，穿在干净的白色的T恤，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妖不饶，不蔓不枝。

“逗你的。”

她也笑着转过头，捞起水里的飘落的花瓣，淡淡的对我说：“为什么我总是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不开心？有吗？”即使是在我生活遭遇翻天覆地的时候，我也不曾怨天尤人，甚至把一切掩埋，无人知晓。我早已经不再害怕，当自己走过那段崎岖的山路，发现豁然开朗，自己还能去埋怨什么呢。

“有，你一直都是这样，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她突然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没有了，我就是这么个沉闷的性格。”我也只能笑笑这样回答。

“小C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声音有点急，眼神带着疑惑。

我听了皱皱眉，以前的我什么样啊？记忆有点模糊，想不真切了，越绞尽脑汁越没有印象。

“那时候小，不懂事。”我淡淡回她，心里却莫名地发慌，看来我的遗忘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就像一只蚂蚁蚕食一块很大很大的米粒。我有点不知打所措，我不想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小秘密被人拆穿，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隐藏，好像那是我的一块珍宝，不能被别人窥见。

我们都不再说话，都把浓浓的心事化成一朵朵散落在水中的花瓣，看着它们随水远去。多年之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却依旧记得那天天边火红的夕阳和满面的桃花。

再后来，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在家看着爸爸得知我考了班级第一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掩不住喜悦，我想那一刻，我放在胸口一块是石头算是落地了，我从未如此感到轻松。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名次，那些你所厌弃的，你所不屑的东西是当年自己的全部，是支撑我走过那段岁月的精神支柱。

再往后就是到了毕业分离的时候，说实话，初中的这段时间，虽然伴随着不幸，可毕竟在这段刻骨铭心的时光里我懂了很多，也遇到了很多好人，我真的从心眼里感激那些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我安慰，给过我温暖的人。

毕业里走那天，大家纷纷告别，明天的我们即将各奔前程，是否还能遇见，只能看命运的安排。我坐在角落里看着或欢喜或感伤的场面，十六七岁的孩子，大多第一次体会分离的滋味。我心里的哀伤像窗外的轻风，浅浅淡淡，化不开，抹不去。小C走到我桌子旁和我告别，我抬头看着这个在三年里给与我帮助的女生，心里说不出的感激，我很想拥抱她，想在她的耳边说一声，谢谢。可是我退却了，我开始害怕，望着她红红的眼睛，我握住了她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那时的就像一个逃兵，除了逃跑什么也没有剩下。

晚自习结束，我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小纸条：我在银杏树那边等你。字很清秀，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这条充满了暧昧的纸条，还是让我的心里泛起了涟漪，我捏着纸条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去赴约。

我们初中有一颗老银杏树，虽然比不了东南大学的六朝古松，但也是有着几百年的历史，除了树干有些龟裂，生命力依然旺盛，早已经成为我们学校的标志，如今依旧亭亭如盖。

老银杏树的位置有些偏僻，明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估计都在宿舍狂欢，路上没有几个人。我到那的时候，晚风吹拂着树叶在昏黄的路灯下摇曳生姿，我看见了前面有个人站在那里，等我眼睛习惯了浑暗的环境，我眯起眼睛艰难的看出了来人——苏妍。

说实话我心里有些慌，她还是穿着白色的T恤，米色的七分裤，晚风吹乱了他的刘海，只是她侧身看着她前面的老银杏树，我看不清她的脸，我向前迈出了一步，想走到她面前看清她的嘴唇，可是她却也向旁边靠了一步。我知道自己的举动不妥，停在原地傻傻的站着，心里却慌张地变成了团乱麻，我不知道那时候她和我说了些什么，我只能一个人沉默。回去的路上已经是深夜，那风很凉爽，天上的星星很漂亮。

多年之后我们真的各奔东西，没有再相见。

只是前几天我收到一封信，信的署名写着“肖邦”。现在这封信就在我的手边，信上零零散散写了很多事，都是当初初中的那段时光，我知道的事，不知道的事，书中的一字一句让我原本平静的心泛起了涟漪，原来，在我不曾注意的视线之外，一直有个有人也在默默注视着自己；原来，有很多话被吹散在风里；原来，一个转身可以错过这么些年的青春岁月。

现在回想起那几年的青春岁月，心里早已经没有了芥蒂，尽管我还是欣赏不到歌曲的美妙，可我却能看到自己生命中的最华丽的一段乐章，虽然那是一场残酷的修行，虽然痛苦，虽然煎熬，可那终究成为我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告诉我痛苦的意义，教会我成长的代价，更注重的是让我不再画地为牢，在自己的方寸世界里慢慢枯萎，懂得感恩，懂得珍惜眼前人，感谢生命中所有的温暖，感谢那个不曾放弃的自己，感谢青春里那段刻骨铭心的修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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