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号 你是我的方向
“清澈的心灵终将污浊，美好也是转瞬即逝的烟火。”
我承认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悲观主义色彩，与那些心灵鸡汤的差别也没有多少。然而这句话是我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作。我觉得这句话很好的阐释了社会与人的关系，虽然只是我的一面之词。
“所以你把这句话放在作文的最后一段是想突出你是个愤青么?”路曼笑意盈盈的捧着我的卷子，充满疑惑的眼睛盯着我。
路曼今天梳了一头高马尾，蓝白相间的校服把她嫩滑的肌肤包裹起来，从领口可以看到套在里面的奶白色毛衣。也许是为了配颜色，她穿了一双小白鞋。眼睛纯净如溪水一样，缓缓流入人的心脾里。
“我要是说......像你这么傻白甜的人，我给你讲也是徒费力气你会打我么?”
路曼的脸色由晴转阴，如冰掷地的声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方向，你说谁是傻白甜！”
理论上这个时候我该道歉了，可我从路曼的眼睛里只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然后我的卷子变成了她用以发泄的工具，被揉成一个皱皱巴巴的纸球。
我觉得现在上去和她道歉显然是自寻死路。我觉得这个时候要进行战略性撤退，说的言简意赅点就是，跑！
我站起身子弹射出去，其速度不亚于一架波音747。
可是这架波音747被导弹拦截下来了。然后被后面的敌机追上，我大概是要以死殉国了。我觉得我应该说个壮怀激烈的遗言啥的。
路曼揪起我的耳朵，嚣张的气势大写在脸上。
“跑，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你就算是孙猴子也跑不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
局势变的明朗起来。因为性别关系以及人际关系，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不光是路曼，她的闺蜜也围了上来。
事实上，这样的戏码大概在高二A班里每天都要发生一次。借用一句我们物理老师的话，我们两个就像两块同极磁铁一样互相排斥。
“我觉得你的手掌心似乎压不住我，最多来个摸头杀。而且你个子还比我矮，我觉得你似乎没有对我摸头杀的机会。”虽然我的反唇相讥有些牵强附会，但是我觉得应付路曼这样的货色足矣。
正当路曼打算回嘴的时候，她抬眼看到了什么。将要说出的话也停在了脑子里。
“老......老师？”路曼一时语塞，惊惧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杨老师。
杨老师的话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已经波涛汹涌了。
“刚走上二楼就听到你们在吵，吵的很欢啊。”
其实这句话对我们两个而言不算什么，然而接下来的那句话让我们如遭雷殛。
“你们两个，出外头站会吧。”
结果就是我们两个靠墙一人站了一面。
眼神没有任何交流，至于思想上会不会有交流什么的。那个傻白甜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至于我为什么叫她傻白甜，是因为那一件事......
这件事与我的一个朋友，是一个实打实的中二病晚期患者。他的名字起的还挺霸气。
江疆。
我内心固执的认为江疆的爸妈很爱好戏曲，可能是因为将和锵是谐音吧。但实际上江疆名字的由来和我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疆古同“彊（强）”，强大。他的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他强大。
这货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小时候我们玩的很好。
长大后我搬了小区，却在公车又再次偶遇。
让我用我并不丰富的词汇来描述一下再见他的场景。
他虽然上着高中，却长了一张与年龄极度不符的脸。胡子包围了他的嘴唇，浑浊的眼睛与死鱼颇为相似。在他的塌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边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颓废的中年大叔一样。我们班的女同学私下里都议论他，说他笑的很猥琐。
令我作呕的是他居然喜欢二次元，倒并不是我对这个群体有多大偏见。实在是因为我难以想象一个大叔抱着动漫抱枕酣睡的画面。
就像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穿着美少女战士的服装。然后装单纯的梳了个马尾对你嘻嘻一笑。
画面清奇有木有！
其实他跟我说过他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童年时候的心理阴影造就了他现在这个样子。
我有时候出于好奇问他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这小子表现的很机智，要不就是转移话题要不就是装作文艺范的胡咧咧。
最要命的是装文艺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你们听听他说的话。
"这件事是我心头的郁结，你非要这么残忍的剥开我的小心心么。"
你说个心我也就忍了，怎么还小心心呢。我承认某些可爱的妹子说话爱用叠词，可是你要知道你是个抠脚大汉啊。魔法少女是不会眷顾你的！
所以我们回到他喜欢动漫这一点上。有一个地点是宅男宅女们的福泽之地。显然我相信你们都知道我说的是哪儿。
没错我说的就是漫展。
于是他让我陪他去漫展。我本来是拒绝的，可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的迂回战术。像我这种心智不坚定的只能缴械投降了。
北京亦创国际会展中心内，第三届京都动漫展在正式开始。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多人你还过来干什么！我觉得咱们两个现在就是两块轻薄脆小饼干儿。”我吸吮着可乐，自顾自的吐槽。也不管江疆是否理会。
江疆俨然变了脸色，一本正经的给我讲大道理。他的语气就像个训斥下属的领导:"你不懂！你不懂今天有知名coser小梨驾临这里。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啊。"
看到他这么神情激动的还拉着我的衣领。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不管她是小梨小苹果什么的，就算是仙女我也兴致索然。
不过这次漫展之行也并非全无收获，有家奶茶店味道还不错。在奶茶店的书架我居然看到了那本我很喜欢的书《百年孤独》。
然后，我终于知道了他此行带上我的目的。
他把一台便携式数码相机递到我手上。然后拉起我的手郑重的对我说:"朋友，组织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虽然我觉得这很中二，但是看他眼底里闪着光芒。我觉得还是不要给他浇冷水了。
“大家快来看啊，coser小梨的个人cos展开始了！”
人群中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令我措手不及。
然后人群的洪流就朝那里而去了。
这个时候江疆还不忘提醒我。
“一会儿我要是能杀出重围帮我拍一张。如果不能就帮小梨拍一张。”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原因？”
"不然咧"
"......”
好家伙这是随行摄影师啊。我觉得这应该收费，虽然我的照相技术不怎么样。不过马马虎虎也自认为照过不少还算可以的照片。让我瞅瞅这家伙在数码相机上存了些什么。
其中的coser和别的东西我都一略而过，随后一张照片占据了我的目光。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公园，上面的小男孩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圆领短袖衫，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微笑。棕色皮鞋踩在脚下，实在是可爱极了。
而这时江疆很随意的瞄了一眼，很轻描淡写的说道：“哦，那是我小时候。”
我靠你小时候这么可爱的。我惊惧的看着他实在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惊吓的程度无异于在网上撩了一个清新可人的小姑娘，奔现的时候发现是个四十多岁的欧巴桑。
正在我还在为江疆是否长残而纠结的时候，江疆早就不知踪迹了。
我四处眺望江疆的踪影，还没有找到。正当我愤懑的以为这家伙跑到什么地方鬼混的时候。我听到了相机的咔嚓声。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江疆去往何处，也知道这家伙让我拿着相机的目的。
人群围绕着小梨形成一个包围圈，想要找到突破口绝非易事。不过总算是挤了进去，亲眼看到了小梨的真面目。
当我看到小梨的一刻，整个人都被石化了。
“这这这......这不是”
最后的那个名字始终没有脱口而出。
这不是路曼么。
路曼的装扮倒不是很独特，修长的脖颈下是一身日系校服。下身搭配过膝长靴。她的额角有两绺长发垂下来，头发披散着。在她的头发末梢还可以看见被红丝线绑住的头发。
我实在是不理解这是什么造型。
她的脸上挂着甜甜微笑，比着剪刀手在和粉丝合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疆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想他大概是以为我被“coser小梨”迷得神魂颠倒了。
接下来就是暴跳如雷的暴喝。
“我好不容易挤过去让你拍照你为什么不理我！”
“嗯......我在思考宇宙的意义。”
正因为我没有拍照，我接下来的漫展之旅就悲惨了许多。江疆这个家伙一直在我耳边碎碎念。我觉得如果让他cosplay角色的话我觉得他可以试试唐僧。
“我真不应该带你过来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反应迟钝的就是被慢进了一样，就是《疯狂动物城》的那个什么动物来着？”
“我想你想说的应该是树懒。”
“对，没错。你就像那只树懒一样。”
“如果你想和我辩证一下人和树懒的关系那就接着往下说吧。”
“好吧你赢了。”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在漫展里玩了许多娱乐项目。有可能是水喝多了，我知会了江疆一声，就跑去了厕所。
在厕所里，我闲来无事的对着镜子来了个微笑，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小帅。好吧我承认我自恋了。
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高冷男神也是会时而逗比。嗯，没错就是这样。
很多人面对镜子的时候会有极大的膨胀感或者挫败感。面对镜子的有膨胀感的人甚至还会转一个圈来观摩自己的穿衣打扮是多么厉害，然后倨傲的离开镜子。
而具有极大挫败感的人照镜子时间往往不会太长，觉得自己没什么太大问题就离开镜子。
事实上我看到一本书上面写着每天早晨花费五分钟照镜子然后尽情的夸耀自己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舒畅。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没这么干过。绝对没有！
我将刚才哼的那首小曲又接了起来，姿态随意的走出男厕所。
没想到一侧头就发现了刚从女厕所出来的路曼。
这个时候我一向会和人家打个招呼，正当我要说出类似你好啊这样的话，却被路曼抢先了。
“嗨！方向。没想到你也来中二病收养所。”
你对漫展的定义就是中二病收养所么，那么你打扮的那么妖艳来这里难道是勾搭小哥哥么。等会儿，我记得我不是在漫展第一次看见她了啊。莫非她刚才没有看见我。
我觉得是这个样子的。
路曼小步小步的靠近我身边，樱桃小口贴近我的耳朵。使得我的心不由的悸动起来。
“别让班上的同学知道。”
“为什么？”
“因为很多人对二次元这个群体很排斥啦，我怕她们要是知道了我的朋友会疏远我。”
“那你为什么不以此为借口来要挟我呢？
“因为你在学校没有朋友啊。”
“那你要看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如果只是那些做足表面文章的朋友我还是有一些的。”
“胡说，你每次在食堂吃饭都是一个人吃的。”
“你要是认为在一起吃饭就是朋友的话我的确无话可说。”
真是的，鸿门宴是怎么来的你忘了么。
路曼忽然不理我了，她在她的衣服上摸索着什么。眼神里充满的恐惧之情。
“怎么办？我手机不见了。”
她的声音变得像蚊子一样小：“里面可是有我很多东西的，怎么可以弄丢呢。”
她的拳头敲打着墙壁，晶莹的泪水成线：“笨蛋笨蛋，我真是个笨蛋！”
我掏出手机递给她，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要不然你用我的手机打个电话试试？”
她讷讷的回了我一句：“好。”
“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承受不住，泪水决堤般流落下来。
我一向不大会安慰女生，因为我和女生的接触实在不多。这个时候我也很是无能为力。
没办法，只能用一些老掉牙的话来安慰她了。
“你仔细想想放在什么地方了？”
路曼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眼神又迅速黯淡下去。
“我......我不知道放哪里了？”
这种时候理论上我应该给路曼一个合理的办法，可我也是无能为力。
等下。
路曼大小也算是个偶像。如果可以利用她的公众影响力会方便的多。
“路曼？”
“你的微博粉丝数是多少？”
“大概五十万？”
我倒吸一口凉气，把我的想法吐露出来：“你现在发条微博，把你丢手机这个情况讲清楚。然后咱们两个去找工作人员，把情况向工作人员阐明。”
路曼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我先让她发了条微博，接着去找了工作人员将情况说明。工作人员很配合我们，答应我们会发布寻物广播。
路曼和我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正要站起身去买点水。却被路曼拉住了我的衣角。
她无助的像是被遗弃的小猫，声音弱弱的：“别走。”
我只能回到座位上，接着安慰她。
良久。
“呼呼呼......”休息室的门口气喘吁吁的站着位少年，手里拿着粉红色的手机。
“不好意思，小梨你的手机被我捡到了。还好我关注了你的微博，看到了消息。”
......
好了，漫展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和她谈谈。
凝固的气息被我的一句话所打破：“路曼？”
“嗯？”路曼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我，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动漫啊？”
路曼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啦，可能是因为动漫里的人物比较可爱？”
听到路曼这样的回答。我的心里其实还不是特别满意，接着追问：“小动物也很可爱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动物呢？”
路曼想了想，说：“大概动漫里有很多现实里没有的东西吧。”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心下五味杂陈，默不作声的扭过了头。
之后的日子里，我也不再去调侃路曼。路曼和我说话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直到有一天......
课间。周梅站上讲台，双手捏着一张照片。
她沾沾自喜的当着全班人的面大声喧哗。
“大家快看！咱们班的路曼玩cospiay耶。看着是个娴静的女孩子居然有这么放浪形骸的心。”
班里像是炸开了锅，大家对于路曼是位coser的事情议论纷纷。
“好恶心，最讨厌这种不良少女了。”
“咱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啊，这可是重点班。”
“啧啧，想不到啊。”
......
路曼羞红了脸，脸贴在课桌上不自在的玩弄着手指。隐隐约约的似乎可以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我觉得周梅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了。虽然在班里她纠结了一批狐朋狗友在学校欺上瞒下，作威作福的。可是这次连我都忍不了了。
我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给路曼，并且对她说：“别理她，她有病。”
没想到周梅抓了我个典型，大声叫嚷道：“哈哈哈，没想到方向居然和这个怪人谈恋爱。难怪你没有朋友。”
路曼看样子很是难为情，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方向你离我远点，我不想你受牵连。”
我狠狠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站起身来。
说了一句我活了十几年最男人的一句话。
“喂，周梅。激素吃多了乱咬人?”
周梅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句气势凌云的话来，尽管我不知道说完这句话我会有什么后果。
空气瞬间凝固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数秒后，周梅气急败坏的指着我：“你......你你，放学给我等着。”
好了，这下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惹下什么后果了。
放学后，我被一群高三的男生拉到了一个墙角。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到我的身体各处，他们一边打还有咒骂我。而周梅站在那里笑，似乎是在笑我的落魄。并不是我不想还手，而是我实在是打不过他们。
被一顿暴打之后，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支起身子从地面上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背着阳光高速跑来的路曼。
路曼的手臂扣上了我的腰，俏脸不断的蹭着我的胸膛：“方向，对......对不起。你不应该挨打的。”
我低头看着哭成泪人的路曼，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没事，该道歉的是我。一直以来，我都叫你傻白甜，也挺伤害你的。”
路曼摇了摇头，哭的更厉害了：“才不会呢。
我挺喜欢你叫我傻白甜的。自从那次你帮我找手机之后，我就对你有好感了。这次又这样，我......我。”
我早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插了一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之前那样对你，我不配得到你的感情。”
路曼的眼神充满爱意的看着我，对我甜甜的笑。她紧紧的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仿佛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
“你是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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