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号 那年盛夏,不期而遇的偷恋

小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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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5-15 17:07


青春小料

公众号ID:qcxl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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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7年6月2日,我变的很受人关注,或者说我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


毕竟谁会独自一人拖着最大号的黑色旅行箱参加校庆?


她曾说,校庆是让毕业后就孤单的人找到回家的感觉。


这句话吸引我回到这里,因为我是个总感觉孤单的人。


尤其在找不到她的时候。


我选择从老东门入校,因为这座学校的老东门最能给人深刻印象,但上学时宿舍在西门,所以在这个季节漫步老东门的回忆屈指可数。


依旧是郁郁葱葱,依旧是古朴清幽,依旧是感不到半分“小火炉”下的闷热,几十年的一成不变似是这个学校最大的特色。


“欢迎各届校友参加校庆115周年‘时代.匠心’非遗行业校友论坛”的红色条幅十分扎眼,因为它依着不知根源的老传统,悬挂在“敬文园”和“女大旧址”之间的三岔路口上,跨入老东门,再稍稍仰头便可映入眼帘。


在校那几年,我似乎也在那里挂过横幅,挂的是什么内容来着?


“舒宇学长?”正在我努力回忆着唯一一次挂的横幅内容究竟是关于“校园文化节”的还是有关于某个教授前来授课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抬起头,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深蓝色学士服的女孩,扶了扶眼镜,站在距我十多米的位置,神情有些不确定的对我招了招手。


我抬头的举动似是印证了我的身份,她小跑着来到我面前:“请问您是舒宇学长吗?”


“对,我是。”我点了点头。


“学长您好,久仰大名,我是新闻部的雷静,部长说和您约过一个专访,因为时间有限,由我以我们边走边聊的方式进行,到会展大厅那边,让部长再给您拍几张照就好了。”雷静说着,就要接过我拖着的黑色行李箱,我摇了摇头,示意她我自己来就好。


“这么大的箱子,该不会是给师妹们的礼物吧?”雷静好奇的问。


我面带歉意地笑着摇了摇头:“抱歉,没带什么礼物。”


“噢。”大概她在心里埋怨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不善于聊天的人吧,亦或者是在猜测我的黑色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沉默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让“专访”就此终结,试着寻找话题:“你是今年毕业生?”


“不是,我是14届的,我身上这是部长的,我觉得很好看,就借来提前拍几张照片。”雷静回答道。


我笑了笑,似乎她也说过,我们学校的学士服很好看。


这样的惆怅情绪很快就占领了我的意识,让我进入一种“一心二用”的境界之中。


之后雷静问我的问题,我似乎都做到了“对答如流”,但她究竟问了什么,我却一点都记不清楚。


把我惊醒的,是一台单反的闪光灯。


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了会展大厅的门口,正对着我按快门的,不是雷静,而是另一个女孩。


“学长,身子朝左边侧一点,对对,看镜头,我们再来一张,一、二……”


又是一阵炫目的闪光。


“还是有些虚了。”女孩看着相机的液晶显示屏,蹙着眉头。


她长的很是秀气,虽说不上多么的漂亮,但是柔顺乌黑的长发配着白皙的皮肤,在此时却显出一种独有的气质。


“如果实在不好调参数的话,设置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友善的开了口。


“啊?”女孩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不要瞧不起自动挡,有时候突然忘记参数怎么设置,或者怎么设置都设置不合适,就连大师也会选择拿自动挡先试试。”

女孩闻言,冲着我微微一笑:“那就听学长的。”


快门再响,这次没有闪光灯了。


看来根源是光啊。


“好了,学长。拍的还不错吧?”女孩走过来,给我看了看刚拍的照片,语气中有些邀功的感觉。


我很是满意:“师妹拍的很不错啊,不如做成明信片给我纪念?”


“啊?”女孩又是一愣,旋即脸颊微微泛红,好几秒,才点了点头。


女孩的侧脸,让我出了神。


看着发呆时的我,女孩“噗哧”一笑:“学长,不会我拍个照把你的魂给吸进去了吧?”


“像!”我不由呢喃出声。


“像什么?学长?”女孩问。


我下意识的回答:“似是故人来。”


女孩的脸更红,说了一句“学长,我去赶稿子了。”便转身逃一般的进了会展大厅。


我应该是说错了话,女孩并不像她,因为想念,这些年我把太多人当作像她。


2.

触景生情这种事情,在我身上总是突然发生,尤其是走在一成不变的风景里。


一栋栋老楼,拽着我的思绪,回归到七年以前的九月底。


“露丝,快起床,吃饭去啊。”名叫郑金杰的男生将我的床摇的嘎吱作响。


郑金杰小我一届,因为处世为人的灵活度超越了我们这所学校的大部分学生,所以在他升入大二的第一个星期天,就被破格升为学生会副主席,主管宣传、外联等总免不了与人打交道的事宜。


“别闹啊,杰克,我通宵码字,五点才睡。”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的姓名使他在学校有了许多外号,老师喜欢叫他“洗洁精”,女同学喜欢叫他“不正经”,除此之外,他还有“狄仁杰”“真.妖精”“人精”“金姐”等外号,当然我独树一帜,喜欢称他“杰克”。


他起初不喜欢这个称号,认为我运用了“暗喻”的修辞手法,把他比作了一只老鼠。


直到我违背着良心,告诉他我认为他的发型和《泰坦尼克号》里小李子扮演的男主杰克一样,他才一反常态的答应了。


他的发型的确很像《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但他的脸也真的很像《猫和老鼠》里的杰克。


“走吧,露丝,我给你介绍几个大一的妹子,漂亮的依壁雕凿。”郑金杰说。


“哦,你自己去就好。”我懒洋洋的说:“相信我,你一定会脱险的,你要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安享晚年,安息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今晚在这里,不是像这样的死去。”


“你……这是杰克的台词,不是露丝的!”他有些气结:“去不去,不去我就去广播站,代替你再跟曹妤表白,让你有第十次被同一个人拒绝的…… ”


“我说了,不会有第十次,我早不喜欢她了。”没等郑金杰说完,我便打断了他,坐起了身,迅速洗漱。


3.

也难怪郑金杰叫我这个外人陪他一起去和新闻部聚餐,我们学校有了名的“阴盛阳衰”,整个新闻部八个老成员加四个新成员都是女生。因为之前的频繁合作,老成员我都认识,四个新成员则由郑金杰向我介绍。


四人里,我唯独只对唐雨音印象深刻。


一来唐雨音不是大一新生,而是由四川传媒大学远道而来的大二交换生。


二来,我早在一个星期前应该就见过她,且印象很深。因为我不能理解,音乐厅门口“正德厚生,笃学敏行”的校训牌子怎么会值得一个女生手捧着单反在认认真真的拍摄。


不过聚餐的好处也在此时突显,我可以才近距离观察到她没有被相机挡住的脸庞。


不算漂亮却很秀气,头发乌黑而柔顺,话不怎么多,应该是一个文静姑娘。


我的目光引得郑金杰干咳一声,他摆起架子对唐雨音道:“小唐,你刚才自我介绍声音太小了,我们社团科的舒宇学长好像没听清。”

我在心中暗骂郑金杰,这样做会让大家以为我要搞“潜规则”的?


“啊,金姐,对不起。”唐雨音有些慌张的说。


所有人大笑,她囧红了脸。


“金姐”这个自带妖气的绰号,就是唐雨音的原创。


回过神来,她有些紧张的对我说:“学长你好,我是09届四川传媒大学旅游专业的交换生,唐雨音。”


“哦。我还以为你是学摄影的呢。”我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拘束,坐下说话。


坐下以后,她的紧张情绪果然有所缓解:“学旅游得学摄影呢。”


郑金杰却笑了出来:“在传媒大学的旅游专业,和咱们学校的文学创作专业一样好笑啊。”


“文学的传播是最好的教育!”


“现在的旅游和传媒分不开!”


我和唐雨音竟然同时开口争辩。


……


“人际关系需要推杯换盏来维持和增进”这句话不知道出自哪位学长,不完全对,但也没有错,推杯换盏的确有促进人际交往的能力。


很快,我们便熟络了起来。


“这里的饭菜还吃的惯吗?”这是我问她的第一句话。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很好呢,我应该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喜欢吃辣。”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指的是,这家店的菜,你不觉得很咸吗?”


4.

又过了几天,好像是国庆节前夕,郑金杰又在宿舍的床上找到了我。


“露丝。你觉得唐雨音那妹子怎么样?”他问。


“第一,我叫舒宇,你可以叫我舒宇、宇哥、大宇、学长、师哥、舒部长。”我竖起指头:“但别叫我露丝,我不想被人误会我的性取向。哦,也可以叫我汤姆。”


他看着我:“第二呢?”


“第二,那个唐雨音,应该比你还大一个月吧?”我竖起了第二根指头。


他撇了撇嘴:“就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似乎是在心里憋什么坏水:“杰克,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的人,等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后,你就会明白以前的伤痛其实是一种财富,它让你学会更好地去把握和珍惜你爱的人。”


“哥,别整台词了行不?”郑金杰说:“她在新闻部,所以之后可能会有采编的任务。”


“SO?她的文笔?”我猜到什么。


“她的文笔好的堪比三毛,但问题是她只会写散文不会写报道。”郑金杰哭丧着脸。


我耸了耸肩:“我的文笔好的堪比一多,但我也只会写小说,不会些报道啊。”


“你可拉倒吧,一多先生是写诗的。”郑金杰不屑的摆手:“再说新闻部谁不知道啊,前年整整一年的学校新闻部的报道不都是你写的。曹妤学姐有求必应。”


“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了。”我说着迅速坐起身,一面洗漱一面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帮她?”


5.

不觉间,仿佛是什么莫名地力量牵引着我的双脚,带着我走到了电教楼。


电教楼里正巧走出来三个学生,先是好奇的打量着我,然后又将视线挪到了我身后拖着的黑色行李箱,再接着便是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或许是在猜测我箱子里装着什么。


我的目光也被她们吸引,随即便是看向了她们身后的这栋建筑,看着这一排黄墙红顶,新旧结合的有些不伦不类的建筑。


说起来, 电教楼应该是我和唐雨音第一次单独见面的地方。


原因很单纯,她想要让我看看她新写的报道怎么样。


应该是七年十一长假的第三天。


到了大三,该考的考得差不多了,这所陌生城市该玩的也玩得差不多了,那时候的网络购火车票也没有如今那么发达,索性在宿舍宅着比较符合我的作风。


那天临近中午时,我被电话吵醒,是唐雨音打来的,约我来电教楼门口见面,看看她新写的报道,有关中秋晚会的,提提修改意见。


感觉已无再睡之意,索性起床下楼。


我到时,她已站在电教楼大门外。


虽然我已经记不太清当时她的具体穿着了,但印象里那天她穿的颇为正式,仿佛是一个准备接受面试的应聘者。


“呦,那么正式啊。”我笑的有些尴尬,当时我自己穿着倒不会忘,毕竟大三的那个慵懒季节,我一共就换穿两套衣服,下身都是沙滩裤,上身一件是参加学校某次活动的赠衫,一件是买摩托罗拉手机送的兔斯基短袖,脚上,是一双深红色的人字拖。


她冲着我笑了笑:“舒宇学长。”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一个什么心态,说道:“别叫学长,听着生分,跟着郑金杰叫我什么你就叫我什么吧。”


她想了想点头:“好的,露丝。”


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你知道那个梗?”


她不解:“什么梗?”


“算了,你叫我大宇就好了。”我摆了摆手,很是心急从这份尴尬中解脱出来:“你的稿子呢?”


她从背包中取出了两叠信纸。


难怪她没有直接通过QQ发送给我电子文档,感情是手写啊。


见我有些发愣,她有些不好意思:“学长……哦,大宇。我的字写的不好看,见笑了。”


后来才知道,她潜意识以为,学文学创作的,怎么都能写得出一手好字,这很荒谬,难道学物流的都得是老司机?


“不,你字写的很好看。”我打量了那信纸上娟秀的字体,旋即笑了笑:“我是想问,你怎么不用电子文档写稿子?那样快,还容易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我想电子档虽然方便,但终究应该是没有亲口说,我亲耳听更清晰。”


她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如果打扰你休息了,那我以后就改用电子版。”


“别,这样挺好,返璞归真。”我说着,便是抢一般的拿过她手上的信纸。


开篇便是:“人总是要快乐的活着,这里的快乐,并不是指没有烦恼的日子,没有烦恼被形容为平静更合适。人类为了在平静的心态上更上一层楼,发明了许多能使身心愉悦的东西。而真正不分国界,传承不变的,大概就是音乐和舞蹈了……”


郑金杰诚不欺我,文笔不赖,但不是报道。


我草草的看完两页信纸,从人类的快乐这个大层面去剖析音乐、舞蹈,用了一千六百余字,从音乐、舞蹈的发展史鉴赏这次晚会的节目,差不多只有一两百字。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我笑了笑,试图婉转的说:“你这篇文章,不应该投校报,太浪费了,可以把晚会的内容删掉,投《雨花》《青年文学》《读者》这样的杂志。”


“可我主要是为了写晚会啊?”她说。


“那就把除去晚会的内容删掉。”我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合适,又问:“你知道新闻五要素吗?”


“知道。新闻五要素又称五W。即何时(when)、何地(where )、何事(what)、何因(why )、何人(who )。”看来她的确知道,所以对答如流。


“知道未必代表理解透彻。”我说:“这样,我们把五要素换一种说法。”


“换一种说法?”


我点了点头:“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结果。”


“不太一样呢。”她想了想。


“但用这种方法更好理解啊。”我说着,便是打开钱包,将钱包里夹层里的一张剪报取出并且展开。


报纸是关于十几年前南大碎尸案的。


这是老报纸,我“贿赂”图书馆的老师,有幸从存放着老报纸的仓库得来的,那时候我正在试图创作悬疑小说,随身携带这张剪报似乎可以随时给我带来灵感。


而此时,这张剪报变成了现成且仅有的教材。


“看,开篇是1996年1月19日,这是时间。地点是南京大学。人物是环卫工,起因是雪化了打扫卫生,结果是发现碎尸,报警,案件正在调查中。”我指着简报上的小字:“整个五要素,报道头两句话概括了三个要素,其余两个要素在后文出现,清晰明朗。”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教你一个速成的法子。”我对于报道也是外行,只是大一的时候无法拒绝曹妤,便是发明了一个很是投机的方法:“你要写的是晚会吧,你现在网上找各类晚会的报道,找三篇字数最多的,复制下来,先把五W改了,然后其余的内容删减替换成你想说的话。”


“这样不好吧?这样不算抄袭吗?”她问。


我笑了笑:“等你用这样的方法写上十篇报道,你自己就完全会写了。”


“如果十篇我还没学会呢?”她问。


我笑了笑,有些捉弄的说道:“那你就没有写报道的天赋,辞掉新闻部采编的工作,拍拍照写写散文更适合你。”  哪知她听了以后,却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很是郑重其事的对我说:“谢谢。我请你吃饭吧。”


6.

漫步在“不见天日”的绿茵道下,触景生情久了竟然还会带给我一种穿越回学生时代的错觉。


离校已经有六年了,世界在飞速发展,但这所学校却仿佛被隔离一般,永远是一个样子。


越往西面走,学校越是安静,甚至已经看不到几个学生了。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文学院大楼前的台阶下。


这里曾是我大学时期的“主场”。


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一面这样想,一面下意识的上着楼梯,脚步传来的感觉,也同是六年前一样。


唯一不同或是我身后的箱子,但我此时明显已经忘了它,我如果记得,至少应该将箱子提起来,至少不会让箱子如同此时这般,只能通过轱辘发出“噶哒噶哒”撞击台阶的声响,向我提出他的不满。


然后,顺从着命运,继续跌跌撞撞前行。


虽然我是这个箱子的命运主宰,但我又何尝不是想着能逆反命运的不公?我能做的可能还不如这个箱子——我只能在心中呐喊不满,然后继续被命运的车轮拖着走。


终究,还是有变化的。


台阶的终端,被封住了道路。


我这才想起来,去年跟恩师聊天时,他告诉我,文学院的楼太老了,徐复先生的和鲁迅先生雕像都被摸得发亮,文学院该装修维护了。


隔离带阻挡不了我思绪的返潮……


悟性方面,唐雨音超过我的预测,只“仿”了三篇报道,就可以轻松驾驭学校的各类新闻报道了。


当然,校报的题材太过于固定,种类虽多但细归起来,不是活动就是决策……


不过纵然没了师生之谊,我们俩却总以各种理由甚至没有理由一起见个面,吃个饭或者随便散个步。我们之间的话题也越来越多,且是完全有悖初衷的再也没聊过报道怎么写。


我常常说我听来的或者自己编的故事,她默默听,听完才发表意见。


她常常说女生之间的琐事,班上的趣事,我总没有性子默默听,总是插科打诨,故意错误理解她的话,然后改编成一个可以逗着她咯咯笑出眼泪的小段子。


那个深秋的下午,我从文学院走出,便看到对着徐复雕像拍摄“特写”的唐雨音。


我走了过去:“姑娘,这老雕像最忌讳拍照,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吓了一跳,回过身见到是我,脸上瞬间荡起了甜甜的微笑:“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一愣,旋即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自从你学会写报道以后,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新闻部采编的重担,就落在你肩上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不是的。”唐雨音说:“我是想问问你,这周六有空没,我想去栖霞山拍枫。”


“赏枫啊!”我想了想,大学三年,似乎至少去栖霞山赏过六次枫,第一次自己去的,第二次和同宿舍以及班上一半女生去得,第三次自己和同班另一半女生去得,第四次和学生会去得,第五次和学生会带着大一新生去得,第六次和同宿舍带着大一女生去的……


对于栖霞山,我可能比对我们学校的新校区都要熟悉。


我刚想回绝,看到唐雨音脖子上挂着的莱卡相机,又有些不忍心拒绝了:“你的意思,带这套设备出去?”


我也挺喜欢摄影的,但学校认识的同学,相机最高级的也不过是“佳能 EOS 7D”,而看到唐雨音的装备竟然是只有传说中,土豪级骨灰玩的数万块钱的徕卡相机,我就一直心痒手也痒。


对嘛,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随身带着价值数万的相机和价值数万的两个镜头,作为男士的我,理应为她的财产安全护航。


于是,我欣然答应了周六与她去栖霞山赏枫的提议。


7.

那应该是我们与约会性质最像的一次,固然出现了不可测的意外,但回忆起来都是美好。


我站直身子看前望去,南大楼的轮廓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


那周周六,我起了个大早。


一想到有机会玩一玩那传说中的莱卡相机,我的动作仿佛是按了快进键。


未到女生宿舍楼下,我便拨出了唐雨音的号码。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当年素颜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的彩铃反复唱了四五遍,电话才终于被接通。


“喂。”唐雨音的声音无比的慵懒。


“还没醒?你是属猪的吗?”我笑着调侃。


“啊!几点了?你在哪?”她有些语无伦次。


我笑着摇头:“马上八点半了,我就在你们宿舍楼下。”


然后,就听到电话听筒那头,她说了句“等我!”便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我本以为自己要等好久,毕竟我打电话的时候她明显还在睡梦中。上了三年大学,我自然深知像唐雨音现在这种情况,等个半小时估计都算是运气好。


谁知道,顶多过了五分钟吧,唐雨音便是小跑着下了楼。


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惨白。

是她跑得太急了吗?


“不好意思,大宇,我今天可能要失约了。”她很是愧疚的率先开了口。


我不由一愣,和她认识虽然不久,但觉得她应该不是那种会贸然失约的女孩。


“我身体……那个……提前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些许红晕。


“那你还下来!电话里说一声就好了,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听到她的话,我不由有些不忍心,伸手帮她将帽衫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才道:“秋风阴的很,上去吧。”


“嗯。”她轻声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把装着包括徕卡相机等一系列拍摄装备的相机包递给了我:“我把相机借给你,你替我拍些。”


原来她是愧疚,所以专门跑下来把相机借给我。


这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得笑着摇了摇头:“我如果自己去的话,干嘛还去栖霞山啊,之前我都去过六次了。”


话一出口,我突然发现唐雨音的神情略有些黯淡,下一刻我就顿时想明白了一件事,唐雨音是交换生,明年秋天她早回四川了,自然看不到栖霞山的枫叶了。


世间许多事情皆是如此,或许对于你来说平常的根本不用去珍惜的事情,对于有些人却是弥足珍贵的。


想明白这点,不等唐雨音开口,我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前六次去可没自己拿着单反拍照,那就索性再去一次吧。”


唐雨音笑了,她的笑容印在我的脑海,至今还忘不掉。


但……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呢?


刚刚上了公交车,我便发现车窗外,阴云遮了天。


或许这边下雨那边晴呢?我当时应该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但再接着,雷声阵阵甚至可以盖过车内的嘈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开始无休无止的洗刷起了整座城市。


当时的我应该是出于下意识,在中途下了车,下车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糊涂,我下车的位置陌生而荒凉,大雨之下,路上没有一辆出租车,且路旁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


雨势更大了,想想自己怀里抱着总价值绝对超过十万的莱卡相机,我就是一阵紧张。


疯狂的跑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下,我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了,脱下两件衣服裹住相机包,然后蹲在地上,又将相机包裹在怀里。


现实的残酷难以预料,所有通往学校的公交车,竟都塞着满满的人,挤都挤不上去。


再这样下去,我还真不敢保证这无孔不入的雨水会突破层层包裹洗涤这台相机。


当然我也有想打个电话求援,但刚掏出手机,雨水就击打在手机的键盘上,那时候的功能机可是最怕进水的,不得不赶紧把手机擦了擦收回了口袋,如果连手机都在这个时候进水,那我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等雨小一点再说吧,我就不信它一直不停。我虽这样想,但心中紧张的情绪并没得到一丝缓解,说到底还是心里没底,雨不可能不停,但就算下一俩小时我也受不住。


也就在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时侯,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从马路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宇!”


我抬起头,便看到一辆出租车掉了个头,掀起一阵水花,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出租车便稳稳地停到了我面前。


车后门打开,是唐雨音。


“大宇,快上车!”唐雨音的语气是那么急切。


略一惊讶,我便赶忙起身跑上了车,坐在了她的身边。


“师傅,回我们学校。”唐雨音说。


出租车启动,我才松了口气,有一种脱离地狱的奇怪感受。


“雨音,你怎么来了?”侧过头看向唐雨音,我开口问道。


问出口,才觉得这句话问的有些傻,便是呵呵傻笑化解尴尬。


唐雨音打量了我一眼,便是一声不吭的低下头,在自己的背包之中翻了起来。


我想起什么似得,连忙从怀里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相机包取出,递给唐雨音,道:“给,雨音,你的相机,应该没怎么淋到。”


唐雨音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哦”的接过相机,接着便是将相机包随意地放在身子左侧空余的车座上,便是继续在自己的背包里翻了起来。


还不等我发问,她便从包中拿出了一面卡其色的,上面画着阿狸图案的毛巾,递给了我:“没来得及买新的,擦擦吧?”


“谢谢。”我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毛巾上淡淡香气钻入了我的鼻子。


“我……”我擦干净头发以后,正想说什么,她却冲我摇了摇头。


难道是她生气了?


这事的确是我不对。


先沉默,等她不是那么气了和她好好道个歉吧。


出租车司机并没有发扬出租车司机侃大山的优良传统,一路上也没有说几句话,我猜是因为唐雨音上车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导致出租车司机以为她是个内向姑娘,便不会自讨没趣了。


其实唐雨音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内向,她之只是不擅长主动与陌生人打交道,和她熟络了以后,她爱开玩笑、顽皮的另一面总会令人大吃一惊。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她的性格是不是完全取决于和人的关系,陌生人——沉默内向,朋友——比较内项,好朋友——开朗热情……若是如此,恋人呢?妻子呢?


真是一个令人不得不好奇的姑娘..


路在这一天出奇的不堵塞。


雨在我们回去路上出奇的停了。


直到出租车开到学校的北门,付了车钱下了车,并肩走了五分钟,我们还保持着莫名其妙的沉默。


“我们要不说话到什么时候啊。”走到文学院门口的路上时,她开口。


我一愣:“我以为你生我气了,所以不敢开口。”


她一愣,也是笑了:“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我们相视一笑。


“你先说,为什么认为我会生气?”她问。


“因为我出门没看天气,对了,你还没检查有没有进水呢?”我提醒说。


她很是莫名其妙的笑了,在我不解的目光中她止住了笑,打开相机包,取出相机向我晃了晃:“专业级三防相机包,只要不取出来,不扔到水池里就不会进水。我想你不是那种笨到下雨了还拿相机出来,或是坏到把相机往水池里扔的人吧?”


我摸了摸鼻梁,憨憨的笑了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旋即我问:“那我又凭什么生你的气呢?”


“害你淋成这样,纵然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担心的。”她说。


我伸了个懒腰:“哎。那是你还不足够信任我。”


“哪有!”唐雨音有些着急。 


当然只是调侃,她若真的不信任我,怎么会把那么贵重的相机借我拿出去拍照?


“还说没有,下那么大的雨,担心你的相机,所以打车来找?”


“我没担心相机!”她的语气加重,眼圈顿时也有些发红,我这才意识自己的玩笑开的有些过火了。


或许很多那个年纪的男生都会和我犯一样的错误, 在对待女生方面,自认为玩笑开的越过火,表示关系越好。


殊不知大多那个年龄的女生内心都是敏感,脆弱的,越是关系好的人开玩笑过火,心就越受伤。


见唐雨音似乎是把我的玩笑话当了真,还隐隐有一种要哭的前兆,我连忙就岔开话题说道:“我说你家人也够放心的,你一个人背着一套价值十多万的摄影器材到处跑,那跟《天下无贼》里的王宝强有什么区别。”


她大概是没有意料到我会这么生硬的岔开话题,傻愣愣的看着我。


“哦,忘了,你姓唐。是我多虑了。”我自说自话的点了点头。


她不解的问:“这和姓唐有什么关系?”


“川蜀唐门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笑着说:“养得一手好蛊,最厉害的是那个什么绝情蛊,给情郎服下,情郎一旦喜欢别人就心疼难忍。”


“喂!”她气乐了:“纠正你一下啊。首先,你说的那个蛊应该叫情人蛊,绝情谷是神雕侠侣里面的地名。其次,川蜀唐门擅长的是制毒,苗疆才善于养蛊。最后,我不是……”


“不一样吗?好吧,似乎是不一样。”我打断了她的话,然后面色大变,用浮夸的演技指着她,颤声说:“毒?我前两天拉肚子,原来是……是你……。”


然后,我干呕了几声,一面翻着白眼,一面断断续续的说:“我什么时候……又中了你的……毒。”


她咯咯咯笑个不停,我则继续我的表演:“我明白了,是刚才在车上那块毛巾……”


“毛巾?”她笑着回敬我的玩笑:“你想的太美了,那是姐姐的擦脚步。”


“喂,过分了啊!”我停止表演,不满的说。


她笑得更不顾及形象了。


说来也怪,就在我们二人嬉闹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喂,你吃坏肚子了啊。”我说。


唐雨音不甘示弱:“不是我,是你饿着了吧。”


然后又是一声“咕噜咕噜”。


我俩同时看向天空。


我俩没那么笨,听不出来这样的声响是雷鸣,只是我俩玩笑开到兴起,反应有些迟钝。


再然后,我看着唐雨音手上还没放到包里的徕卡相机……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拽住唐雨音的手腕,就冲进了十几米远的南大楼。


外面的雨并没有落下来,阴沉的天让南大楼中漆黑一片。


南大楼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是一座民国味道十足的建筑,此时的漆黑让这里平添了几分阴森。


“那个,你跑这里做什么?”唐雨音一面将相机放回相机包,一面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不显得我刚才的行为有些多此一举,只得干笑了一声:“这里今天怎么那么黑?”


“这两天南大楼电路检修,不是有通知吗?你们文学院就在隔壁,都不关注?”她说。


我笑得更加尴尬。


这时,外面的天空终于开始下起了雨。


虽然我讨厌雨,但是它却给我解了围。


相爱相杀啊!


“雨天,停电,老建筑。”我说。


唐雨音一愣:“什么?”


“亚洲恐怖电影必备条件啊。”我笑着回答。


她却似乎比我想象中胆大一些:“不是,还少一样。”


“什么?”我问。


“传说啊。”她笑着说。


我想了想,深觉有理,便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难道没听过关于南大楼的传说吗?”


“喂!”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我:“你不会想现编一个医院停尸间或者是女生上吊的烂大街老梗糊弄我吧?”


唐雨音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没吓到她,我自然不服气的。


说来也怪,我们这个学校老建筑那么多,完全有资源生出许多校园传说的,但偏偏却是少得可怜,且大多都是唐雨音说的那种医院啊,自杀的女生啊,老楼的琴声啊之类烂大街的老梗。


当然,以我不服输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唐雨音:“都不是,这个事情要从女子大学时期,一个女生有一晚梦到曹府的丫鬟说起……”


我开始发挥我的创作能力,现编起来。


唐雨音是很喜欢我讲故事的,所以哪怕知道是假的,也会很认真的去听。


但可惜就在这时,南大楼的楼梯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那里?!”


讲恐怖故事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突然的人声。


我和唐雨音都吓了一跳。


当看到楼梯口照射下来的手电光束时,我们又被吓了第二跳。


南大楼电路检修期及地面维护间禁止学生入内,否则是要受处分的。


我们俩撒腿就跑,风雨无阻……


8.

继续沿着路走,熟悉的建筑物,熟悉的海棠花,再次勾起了我许多的回忆。


无关她的,以及有关她的。


似乎这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我的记忆,比储存卡厉害多了。


突然才知道,原来我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突然才明白,为什么在学校时,老师总让我们珍惜在大学的时光。


大学中随意一年的记忆,都比我毕业后的记忆要多许多倍,可惜大学时向往着工作,向往着成家,向往着出去闯荡,但等到我真正地从象牙塔走出,想回去重新体验同学情谊、体验考前压力、体验放肆青春的时候,却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有人说记忆是甜的,有人说记忆是苦的,且对且不对,记忆是甜中有苦,苦中有甜。回忆的时候,笑着笑着就难受,难受着难受着又笑了。


笑的是以前的心情,难受的是时间无法倒流。


大学时总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总感叹时间过得快。


大学总觉得学业枯燥,现在才知道工作更加枯燥。


枯燥的像是一个足球。


嗯?为什么我要拿足球做比喻?


因为不远处的菜园子里,我正好看到一个人把足球踢得有南大楼那么高,所以我临时起意。


南大楼并不高。


但足球踢到那个高度却显得很高,我或许也能踢那么高,前提是我身后没有拖着一个笨重的黑色行李箱。


至于为什么要再菜园子里踢球?


我不禁又苦涩的笑了。


还是那年,却已是初冬。


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雪,积雪只存在于建筑的屋檐上。


古风建筑上积雪,是很美的事情,于是有很多学生踩在雪化之后的水中,冲着屋檐拍照。


我没有这样做,因为之前的两年,我拍过很多次这样的照片了。


我再次被手机从睡眠中惊醒,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宿舍的床上,而是在课堂上。


古文史的老师依旧在课堂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古代文人的秘辛,丝毫没有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扰,似乎文人秘辛才是期末他要考的重点,而不是书上那些文字。


当然,谁知道呢?


去年他带古代文选的时候,还带着我们走了一趟玄武湖,让我们即兴作一首卜算子,还要求压“芳”韵,占期末30分。对格律一窍不通的我当场弃权,鬼知道我为什么没挂科。


拿出电话,看到是唐雨音打来的,我趴下身子,接通了电话:“喂,上课呢,长话短说。”


“你猜我在哪?”她调皮的问。


“男生厕所?”


“不对,再猜。”


“男生澡堂?”


“喂!你眼里的我有这种癖号吗?”


“想听实话还是真话?”


“喂!”


“好了,我猜你在拍屋檐上的雪?”


“一个小时前的我是在做这样的事。”


“所以?”


“所以错了。”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哪?!”


“我在菜园子呢,过来帮个忙?”


“菜园子?你被上山下乡了?对不起,劳改要有劳改的觉悟,我们是共产主义……”


“我是说你们学校的破足球场!”


我们学校里面最煞风景的两个地方,一个是男生宿舍楼,一个就是足球场。


原因都是因为女生。


男生太少,所以宿舍陈旧长满杂草,女生是宝,所以电视阳台一个不少。


同理,女生喜欢篮球爱过足球,篮球场小女生不用来回转头,篮球分数来的快不存在枯燥,还有一个传闻 曾经的女领导认为篮球场维护比足球场代价要小得多。


所以,我们学校的篮球场崭新而干净,总是被一群漂亮的女生围着,对挥汗如雨的场内男生加油鼓舞。


而隔壁的足球场,萧条的杂草乱长半人高,球网破洞,坑坑洼洼,球门掉漆生锈,因为球门并不显眼,第一次带唐雨音参观时,她下意识的就问我为什么学校里还有菜园子。


在我说明这是足球场后她展现出了一种死都不信的精神,告诉我她们小学时的足球场都比这个知名大学的足球场耀眼。所以这分明就是菜园子。


菜园子就菜园子吧,千万别再有人坐在里面拉“二泉映月”,那会让我联想到扶不起的国足,然后感动的想哭……


没一会,我便来到了菜园子,呃,足球场……


不同以往的萧条,场内正在进行一场足球比赛。


观众寥寥,很容易就找到了唐雨音。


“足球报道怎么写?”她问。


“你改行了?体育报道?”我有些吃惊。


她摇了摇头。


我看了看不远处,郑金杰正走过来。


“体育你也让她写?她的运动神经属龟你不是不知道?”我用一种质问的语气。


郑金杰无奈一笑:“她们院长让她写的,我也被她拽过来了。”


我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看了看场上:“这哪跟哪的比赛?”


“我们地科院和河海大地科院的挑战赛?”唐雨音回答。


我一愣,骂道:“有病吧?!”


“你说谁有病?”唐雨音和郑金杰同时开口。

唐雨音愠怒,郑金杰好奇。


“两方都有病!河海有病是选这当主场,他们不怕磕了绊了,还是故意冲着医药赔偿来的?还是主力尽失,在这输了好找借口?”我说:“你们地科院也有病,河海是传统强队,我们是传统弱队,没事找虐啊?” 

 

唐雨音听到我的话,争辩道:“咱们怎么传统弱队了?上个月二十号,我们不是还大胜一场吗?10比1大胜南大。”


“那是法学院,不是你们地科院。法学院那帮家伙严肃认真,只要打个传控,主场优势的加成下,技术上的不足可以弥补。而南大的法学院也是出名的弱。”我解释。


“歪理。”唐雨音不屑一顾。


“收起纸笔吧,过半小时,你们院长就改主意了。报道的话,河海那边会出的。”


唐雨音闻言有些生气:“你这人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我也瞥了瞥嘴,我以前也爱踢球,自然比唐雨音更懂足球。


果然,不到半小时,地科院的院长就提前离席。


仅仅是上半场,比分就是5比0,河海5,我们学校0。


“你俩慢慢看,我去话剧社那边转转,她们圣诞节在校外有演出。”郑金杰提前告退。


看着中场休息的球员们,我想了想,还是对唐雨音问:“还继续看下半场吗?”


唐雨音“哼”了一声,似乎还是在生我的气,不过生气归生气,比赛是看不下去了。


“喂,真生气啦?”我有些没脸没皮地跟在唐雨音身后,问道。


“没有啊,没生气。”唐雨音语气平淡。


我知道她应该是口是心非,但也没有戳穿她,笑着说:“那我请你吃晚饭?”


“不去,不饿。”她回答说。


我笑了笑:“那你请我也成。”


她被我没脸没皮的姿态给逗的扑哧一笑,说道:“那还是你请我吧。”


相视一笑,我们俩肩并肩走进了足球场东南面的餐厅。


这个餐厅虽然原定是留学生餐厅,但非留学生也可以去就餐,不过餐厅里所售的大多都是外国风味的食物,这就好比学校的食堂也并不拒绝留学生进去吃饭,但里面大多是中餐一个道理。


“从蜀国远道而来的留学生哟,你想吃点什么?”我们一家店一家店走过,我开口问道。


“尊敬的吴国大夫,小女只是随意吃点意大利面就好。”唐雨音回答道。


身旁土耳其餐厅的老板本来想说些什么,听到我和唐雨音的对话,便又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人。


等我们刚刚坐下,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雨音,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到了,我一会取给你。”


“明年再送吧,生日都过了快一个月了。”唐雨音显得有些无所谓。


她的生日礼物是我在她生日前,在网上给她定下的,但2010年的物流并不像现在这般发达,且这个物品的发货地是吉林,二十多天到货只能说是我的失误。


“那不行,明年送别的,意义不一样。阳历生日过了,农历不是还没到吗?”我说。


“也是,明年的话……?”唐雨音的眼神立马就黯淡了下去,我知道唐雨音想什么,明年这时她早就回到四川了。


我愈发迫切的想把礼物送出手。


“要不你在这先吃着,我回宿舍去取?”我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其实却是在向她表明我的决定。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男生宿舍离这里少说十分钟路程,一来一回饭都凉了。”她说。

我有些犹豫,巧就巧在这个时候,一对身影从餐厅门口走了进来。


是曹妤,以及一个高个子男生。


“曹妤!刘邵阳!”我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曹妤?就是你的那个初恋吧?”唐雨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别听杰克瞎说。我去去就来。”我说着,起身便向二人走了过去。


曹妤看到我走来,朝我投来一个迷人的微笑:“大宇,又勾搭学妹呢?”


我笑了笑,看着一旁的男生:“你还不是在祸害学弟。”


曹妤红了脸,瞪了我一眼:“有事?”


“不找你,我找邵阳。”我看着刘邵阳:“你好,我是警察,征你车用一下。”


“……学长,好好说话成吗?”刘邵阳哭笑不得。


“好的,借你自行车用一下。”我说。


刘邵阳是大学生骑行者联盟的,还代表南京参加过全国的骑行比赛。


刘邵阳倒是干脆,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我:“就在门口,红色那辆山地车,你应该见过。”


难怪曹妤会喜欢他,刘邵阳为人干脆大方,这点与我截然相反。


“谢了,赶明请你吃后门的烤红薯。”我笑着小跑出了餐厅,仿佛完全听不到曹妤开玩笑似得说:“慢点开,别刮掉漆了啊。”


9.

随着回忆的思绪,我的步伐也被牵引着,横跨过菜园子足球场,向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一个男人,拖着一个又大又沉,还总“咕噜咕噜”响的行李箱,走过坑坑洼洼的足球场,画风肯定说不出的古怪。


还好我此时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也还好,那个以把足球踢的高“为荣”的男生并未把足球踢到我身上,不然我一定躲闪不及。


十多分钟后,我有些惊讶的止住了脚步。


前文提到过的那个老旧的男生宿舍楼,不见了。


“2013年就拆了,虽然是老楼,但是住宿条件和新女生宿舍差太远,网上被吐槽太多次,都快变成笑话了。”突兀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是一个身穿深蓝色工服,满脸胡渣,叼着一根烟的中年人。


他的语气中,多是感慨和不甘。


“大叔,他们欠你工钱了?”我好奇的问。


中年人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我,有些不满:“管谁叫大叔呢,我也曾是这里的学生,在这老楼住了四年呢。”


“那……学长,您哪一届的?”我尽量客气。


“09届的。这个楼本来说2011年就拆,那样我还能享受一年新宿舍,结果直到我大四论文都写完了才动工。”他说着,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吐出:“哎,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知不觉都老了,老了。不知不觉都被叫作大叔了。”


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原来这个大叔还比自己小一届。


看着他有些上移的发际线,我不禁摸了摸自己仍全数幸存的头发,是啊,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不知不觉,曾经犹如昨天的学生时光,已经距离我们越来越远,那时的我们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们,大概,也会叫一声“大叔”吧?


……


那一天,我取回送给唐雨音的礼物后,骑回留学生食堂。


“快吃吧,要凉了。”唐雨音似乎对我要送给她什么礼物并不太好奇:“曹妤学姐他们先走了,告诉我让你把车子停到四舍门口,钥匙给门房大爷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坐下,想了想,还是把手上提的塑料袋打开。


当我将那双纯白色的皮质板鞋递给唐雨音以后,她怔了片刻,然后问道:“为什么送我一双鞋?”


“上次你冒雨接我,鞋湿透了,还肚子疼了好多天。这边多雨,总要备双雨鞋的。”我说。

唐雨音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样子是朴素了一些,不过我觉得朴素才适合你。”我说。


唐雨音摇了摇头:“朴素挺好,只是你知道送鞋有什么寓意吗?”


“知道啊,无所谓,不信就好。”我说。


唐雨音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礼轻情意重。”我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田家炳楼”和“南山专家楼”,豪言壮语道:“总有一天,哥稿费破万,带你去田家炳楼吃大餐,请你住南山专家楼的最豪华的客房。”


“两千块钱就可以做到哦。”她终于笑了。


我也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时候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呢?”


“那时候你的稿费一万相当于是现在的一百块?”


“喂!”


……


当时的我,以为送鞋的寓意只有“赶紧滚蛋”这一种,就和分梨就是分离、坐摩天轮就铁定会分手这些网络传言一样。


其实,送鞋还有另一层截然相反的寓意——“我想和你走下去”。


不知道当时的唐雨音,是因为我明知道“赶紧滚蛋”的含义还送她鞋子而生气,还是因为她听过的寓意是“我想和你走下去”。


10.

这个历史悠久,却逐渐让出主校区名誉的老校区,面积并不算大。


比起同排行的大多数学校来说,甚至还要小许多。


走到男生宿舍“遗址”,就算是走到了学校的最西面,到头了。看了一眼仍在惆怅的大叔学弟,我摇了摇头,朝东南面的那条路走去。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喂,是舒宇同学吧?”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回过神:“赵院长?”


“听小高说,你两点多就到学校了,怎么没见你来开会?”赵院长问。


我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想随意走走,就给忘了,那个会没我也无所谓吧?”


“怎么没所谓啊,你的小说……算了算了,晚上的文艺汇演,在音乐厅,你要来啊。”赵院长本来还想劝我两句,但兴许因为我已经错过了那个会议,加上此时应该有人在叫他,所以就止住了长篇大论的计划。


挂断电话,我转了条路,向音乐厅方向走去。


这条路,我和唐雨音也走过呢。


那是2011年的四月底,春暖风柔,花香四溢的时候。


“我们直系学长学姐今晚的毕业欢送汇演,我就直接旷掉不去,不好吧?”我苦恼道。


唐雨音有些不满:“不管,上次打赌输了以后,你说要陪我一整天的,日子我挑,别说话不算话。”


“就不能换一天吗?”我问。


唐雨音的神情有些黯淡:“下下个星期我就回四川了,最近你又那么忙,我怕除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仿佛是担心我仍不会答应,她又说:“大不了,我们尽量在晚上赶回来。好吗?”


看到唐雨音这副模样,以及听到她说的这一番话,我的心没由来堵得慌。


豁出去了,今天就今天吧。


谁叫在一个多星期前,郑金杰那没人性的家伙,真的将臭鲱鱼罐头吃的津津有味,导致我输给了唐雨音呢?


不仅要陪她一天,还要全听她的安排。


从学校东门出去,我们先来到了闻名于全国的“先锋书店”。


我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将《许三观卖血记》看了一大半。


她则拍了一个多小时的照,不知道她究竟拍了什么。


“好啦,下一站。”唐雨音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的思绪从小说中拖拽回了现实。


我笑着起身:“一个书店而已,值得你拍那么久吗?”


她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姐是在替你考察,总有一天,你的书会放在这里。”


“我可不愿意,畅销书放在这里免费供人阅读,那得损失多少收入?”


走出先锋书店,我们打车去了夫子庙。


我在大学三年去过夫子庙的次数是去过栖霞山次数的几倍,数都数不过来。


虽然没和唐雨音一起来过这里,但我知道她也来过好几次,该拍的应该早都拍齐全了,那她今天来做什么呢?


我在路上问过她好多次,她都没有回答我,或是岔开话题或是用相机遮住脸……或许是她羞于回答,如我猜的一样,她只是想来吃顿盐水鸭?


再然后,我们在地铁一号线上,从药科大学坐到迈皋桥,又从迈皋桥坐回药科大学。

足足坐了四五次这样地来回,一路上她都十分的安静,我在几次失败的笑话并没有将她逗笑后,败下阵来,不再去打扰她。


她应该是在惆怅吧,惆怅什么呢?舍不得这座城市吗?


“五点了,现在回应该赶得上你们文学院的欢送晚会。”张府园站时,她突然起身说道。


毫无一丝预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走出地铁,绕过川流不息不息的人潮以后,我开口询问。


“不算是心事吧。”她幽幽叹了口气:“只是有点失望。”


“玩的不开心吗?那我们继续?”我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但又看不透。


她摇了摇头,又是沉默良久,直到过了出站闸机,才是幽幽开口:“想不到偌大一个省会城市,没有一架摩天轮。”


“没有摩天轮?怎么可能?”我惊讶道:“这里游乐场都没有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的确没有,不信你在网上查查。”


不用查,我相信她没有骗我。


“你来这里三年都不知道吗?”她问我。


我本想说我不知道情有可缘,毕竟我对游乐场摩天轮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但看到她略有失望的神情,心中顿时被自责的情绪填充。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是我陪她出来玩的,让她没玩开心,反而心情变得糟糕,就是我的责任。


正想这些,便听唐雨音说道:“好想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座摩天轮,但我来到的第一个陌生的城市就让这个愿望泡汤了。”


我笑了笑:“你才多大,人生还长着呢,哥答应你,带你座遍全国所有城市的摩天轮。”


“座得完吗?”她问出了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好在我们搞文学创作的,最擅长把现实变成非现实。


“你心满意足的时候,不想再座的时候,就是座完了的时候。”我很认真的回答。


她笑得合不拢嘴:“那到时候我们从这里出发,随机买火车票,买到哪就去哪里座摩天轮,那个城市没有就继续在那个地方买随机火车票转下一个城市。”


“好主意。”我打了个响指。


回到学校,赶到音乐厅,我俩是要有多幸运,正好躲过了校长、院长、学生代表们冗长无比的演讲,看了一场精彩、感人而又十分业余的歌舞表演。


“明年这个时候,轮到你们上去了吧?”晚会结束后,她问。


我摇了摇头:“不要,好傻。”


“你们系一共十八个男生,你们班加上你就四个男生,你逃不掉的。”她笑靥如花:“而且我觉得不傻啊,你们学校的学士服颜色挺好看的”。


我摇了摇头:“除非你来,否则我不上去。”


会场灯光昏暗,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到她隐隐泛红的脸。


“那就说定了,我明年过来。”她低声说。


“……”


她又说:“五月四号,我走,你送我吗?”


我没有犹豫:“一定。”


“你失约怎么办?”她又问。


我坚定摇头:“臣万死不敢。”


11.


会展中心的后面,有一个湖。


说来这个湖很是神奇,很少有人能真正记得湖的名字,但无论春夏秋冬,整个学校里面最被相机所关注的景点里,绝对少不了这个湖。


换做是其他学校,有这样一个藏于绿茵之间,伴有曲廊水榭的小湖,一定会是情侣们的恋爱圣地。


但在我印象里,真正愿意在这里约会的情侣屈指可数。


大概,是因为这所学校植被太过旺盛,所以这个湖边蚊虫数量也是其他地方好几倍的缘故吧。


不过此时目光所及那片小湖,我却有些百感交集。


虽然印象里,我真正去过小湖只有一次,但现在想想,这个小湖对我的意义,却是非同寻常。


2011年5月2日傍晚,我和唐雨音在湖中小榭见面。


或者说是分别。


不是我送她。


而是她送我。


“一定要去吗?”唐雨音问。


她没有带相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此时的目光显得无比黯淡。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颜色的眼神。


“对不起,说好我送你的。”我自责。


她摇了摇头:“我是问你,必须要去吗?”


我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是。”


她抬起头,却并未站起身,而是用仰视的姿态与站在面前的我对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了吗?为什么她结婚你还一定要去?”


“她”指的是曹妤。


曹妤并没有和那个名叫刘邵阳的学弟走到一起。


在五一小长假回家后仅一天,便是用平淡的口吻告诉了全班她5月3日的婚讯。


这对我们来说都太突然了,她才过了法定结婚年龄的生日不到一个月,就要结婚了。


但对于她来说,却一点不突然,她一直苦苦等待的那个男生,玩够了,收心了,终于回了头。


于是她义无反顾的,在第一时间奔向幸福的怀抱。


“就是因为不喜欢了,才要去。全班都去赴宴,唯有我不去,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觉得我放不下,觉得我余情未了。”我耐下心对唐雨音解释:“这叫避嫌。”


唐雨音嘴角微微勾起,低下头,看向碧绿色和暗红色交杂的湖面:“有意义吗?”


“嗯?什么?”我不理解她的问题是什么。


“你们男生很奇怪,总将一些没有意义的面子当作天底下最有意义的事情。难道送我……”唐雨音的声音戛然而止:“算了,不想把分别搞得那么悲伤的。”


“这就对了嘛。现在交通发达了,想见吗就见了,没什么的。”我笑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给我个拥抱吧。朋友之间的。”唐雨音站起身。


我摇了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唐雨音看了看四周,除了会展中心,湖的三面都有道路:“又是避嫌?”


我尴尬的笑了笑。


唐雨音收回了手:“没看出来,你还那么保守。”


我笑得更尴尬。


“呐,这个送你。”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我接过信封,当即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明信片,上面的风景很熟悉,都是我陪她时她拍下的。


“这不是你拍的照片吗?”我面露惊讶。


“对呀。专门做的,一张图片只做了一张明信片,全世界独一无二。”她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我一面回绝,一面将明信片塞入她的包里。


奇怪的是,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并没有再将那叠明信片送给我的意思。


我隐隐觉得她今天情绪很不对劲,不是不好,是不对劲。


“比起你的相片,我更喜欢听你唱歌。”我说。


她轻叹一口,重新坐下:“好啊,你想听什么歌?”


“随便。”我说。


“那唱首应景的吧。”她看了看四周,轻轻开口。


婉转,轻柔的歌声从她的口中传入我的耳朵,一字一句印入我的脑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的《送别》,从小听到大,不同的人唱过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这首歌的好,就在于经历越多,认识的人越多,便会越能体会词中的意境,听的便越有感觉。


我想,我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吧。


至少,我能从对我来说,最符合这首歌意境的人口中,听她给我唱出这首歌。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的歌声仿佛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东西,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腔一调都在心中回荡,唱歌时的画面,闭上眼想来,犹如昨天。


12.

“舒宇学长,可找到你了。汇演要开始了。”一个女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一愣,循声望去,却见是刚回校时,那个负责专访我的女生。叫什么来着?


雷静。


对,一个有趣的名字。


“我这不是到了吗?”我笑着指着音乐厅方向。


“那可不一定。”雷静笑道:“我可观察你半天了,你在这一直放空发呆,我要不叫醒你,晚会结束你可能还在这。”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得:“对了,你们部长……”


我本来想问她,你们部长叫什么名字。


哪知道她却会错了意,古怪的笑道:“我们部长很认真的去给你做明信片去了,你们俩真是一见钟情啊?”


“小孩子别瞎说。”我笑着阻止。


曾何几时,大一大二的我觉得大三大四的学生都是深不可测的前辈,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用长辈的口吻,对大三大四的学生训话?


“我没瞎说,你们要不是一见钟情,哪会去向她要亲自拍的照片做的明信片?她又怎么会真的去很认真的做?”雷静笑道。


我一愣,不由的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但还是忍住了可能迸发的哽咽:“是吗,还真有这种说法?”


“有的,自然是有的。”雷静注意到我身后拖着的大行李箱:“您怎么还拖着大箱子,里面装着什么宝贝啊?”


“是送给一个人的宝贝,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送出手。”我说。


她更加好奇:“女生?我们学校的吗?”


我没有听清雷静的问题,依旧自顾自的说:“我跟她,关系很奇怪,认识一年,在一起时间加起来可能不到一个月。关系最好的时候无话不谈,关系最冷淡的时候,两年都不曾说过一句话。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关系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一边听着行李箱轮子发出的伴奏声。


箱子里,放着244张我拍摄的照片所制成的明信片、244张包括“华东之星”在内国内各地的摩天轮门票,以及244张随机购买链接式的火车票。


244天,是我们认识的总天数。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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