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号 两封信和两次吵架

曾经我认为自己是令老师满意的好学生，其实远远不是。

曾经我认为自己是为老师争光的好学生，其实差点很远。

高中毕业到现在的十年里，我一直在问自己，当时的底气究竟由何而来？

我也逐渐认识到，我给班主任带来的麻烦和打击，远远超过传统意义上不好管理的学生。

01

第一封信，是写给我高中时班主任的。

别误会，这虽是一封包含我当时全部心事的质问信，但绝不是情书。

促使我写这封信的原因之一是我的座位。我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二排。这本没什么，可有几科老师压不住场。上课时同学聊天声音太大，越到班级后边越严重，导致我听不清老师讲什么。刚开始，我抱怨同学没素质，自己不听课还耽误别人。次数多了，我埋怨授课老师，管不了学生教什么课，害我在这听不清。到后来，我把怒火都放到班主任身上，为什么让我坐的这么靠后，还不勤加管理班级。

一学期马上过去，期末考试步步紧逼。这次期末考，不仅是一学期的总结，还关系到文理分班。而考试的成绩，决定着是去重点班还是普通班，以及在新班级中的地位。我急了。偏偏还来一个导火线。

现在已经忘了是什么费用，高中的苛捐杂税太多了。钱数记得很清楚，43元。我知道有几个同学免交了，不服气，认为我也有免交的资格。理由是班里一百多人，我成绩稳占前五。年级排名我也是重点班的名次。但我没去，一直在给你这个普通班撑门面，有好处怎么不想着我。

我家里的情况老师你一清二楚，经济条件不比免交费用那几个同学好，为什么他们可以不交钱，我却不可以。

于是我组织好语言，在楼梯口等着班主任，希望能省下这43元钱。可紧张的我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老师只回了一句：手里有钱就交上，有好多事你都不懂。不要攀比这个。然后，打球去了。

我听到了自己所有颜面掉在地上，似琉璃般破碎的声音。并看到它被人踢踩践踏，体无完肤。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我拼命用力闭眼，把已经漫过眼球的泪水逼回了眼眶。低头快步走回班级，找到纸笔就开始写这第一封信。

当时恼羞成怒，边写边恨恨的想：我不攀比这个，咱们一个村子出来的，我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到头只有七亩地的收入，却要供我和哥哥两个人上学。43元解决好大问题。好，听你的，我不攀比这个，我攀比学习，可你身为班主任，怎么不知道给我创造安静的学习环境啊。

于是，我把压制了一学期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诉之笔端呈与纸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讲台上，把它放到了班主任的书中。

现在想想，这封信内容大致如下：

“老师，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只是想少交43元钱，你都不同意。或许你是看不起我家的吧。我爸妈没本事，只知道在那七亩地里刨食吃。没本事还想子女有出息，东家讨西家借的凑学费。我哥哥也没脑子，家里这样东拼西凑的支持他考学，他三年才考上，真笨。至于我，一个女孩，应该识几个字就可以了，你不是还问过我，我爸现在同不同意我继续念书了么。反正都是要嫁人的，你是那么喜欢男生。

可我不明白，既然你那么瞧不上我，瞧不上我的家庭，为什么我的作文被重点班拿去当范文朗读，你还那么沾沾自喜。为什么还同别班老师得意洋洋的说，我们林帆这次考试又考了多少分，大榜多少名，让上重点班都不去。可若说老师你多重视我的分数，又为什么让我坐在倒数第二排。

分文理我是要学文的，政治地理老师都是压不住学生的人，我这一学期都没听清几节课，能有这样的分数都是自学的。老师你不会是想让我自学高中三年的课程吧。我个子是高，可咱班高个的同学还有坐第一排第二排的呢，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前面占着好位子不学习，我想学习却要坐在后边听那些不学习的人东扯西扯，老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老师，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不要因为我的家庭而用有色眼镜来看我。也不要一面把我丢在角落里，当做管理班级的棋子，一面又把我举到台面上，当做炫耀的资本。”

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就这么噼里啪啦写一堆，偷偷夹到班主任书里去。心里还特别平静的，等着。

晚自习，照例班主任坐班。我看着他走上讲台，然后走下来全班转一圈，再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先是靠在椅子上看同学，然后翻开自己的参考书，接着目光停在了我的信上。我突然有些心虚，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似乎过了好久，久到我的眼光都无法保持继续盯着眼前的卷子，班主任说话了：林帆，出来一下。我确定我听到这句话了，但是身体似乎习惯了这个僵硬的姿势，不知该怎么动。同桌碰了碰我胳膊说：怎么了，老师叫你呢。

我来到楼道，看到班主任站在窗前看操场，就走到他身旁站着不说话。我努力集中精力想我到底写了什么，想要什么，该说什么。班主任可能有的反应，我又该怎么应付。

说实话，现在我害怕了。我想起了眼前这位老师处理学生的手段。

在我们这样的乡镇学校，一是初高中生正是叛逆的年龄，二是老师大多不是正规学校毕业，没有管理班级和教课的理论基础，所以带班的班主任不是用深厚的学识底蕴和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学生，而是用打和罚震慑。

学生也都懂事，知道错在自己，不会对老师暗下黑手。而老师也并非暴力狂，他的出发点也是关心学生，希望自己的学生都能考一所好学校，走一条阳关道。用老师自己的话说，就是至少混的比我好。

我面前的这位班主任，修理学生时的狠是出了名的。把你叫出来扇几个耳光踹几脚都是赛前热身。听说上届有师哥一看他走到身边，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条件反射，抖个不停。虽说他不打女生，可会不会这次被我气得破了界，我要不要往后挪挪脚步。

同时，我也后悔了。不完全是怕，大部分是真的悔。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好多老师关心我的事。中秋节，老师到我身边问想不想家，可以用他手机打个电话。运动会代表班级的方阵老师从不选我，怕耽误我学习，也是给我省买服装的钱。同桌曾半调侃的说：做你同桌真不容易。班主任每次看你眼神都包含宠溺，我得不计较。因为你班主任的目光总是向这看，我还得时时装学习，一点小动作不敢有。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不知何时班主任转过身看着我问。我不敢抬头，不知此时他是什么眼神。但我听出这句话中克制的情绪，和遮掩不住的失望。

“不是，老师你别生气。”我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是最近压力大，马上就要分班考试了，而我已经好久都听不清楚政治和地理老师的课，很着急。怕考不好不能进文科重点班。其实那些话都不是我本意，我知道老师您对我挺照顾的。”我苍白的辩解着，越说声音越小。

“给你调个座位吧，坐第四排靠右墙的位置。

以后不窜座了，这样你也不会挡到后边同学。考试的事不用担心，你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上。就是考砸了，我也能把你送到重点班去。”班主任打断我的话，却又把我的要求顾虑一一解决。

我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却满大脑也找不到一个词汇。就那么不知所措的杵在哪里。

“回去吧，别多想。要考试了好好复习，分数差太多我可没把握能把你送进重点班。”班主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有困难趁早提，我能办的都会办。咱们老家一个村子的，我教你几年也算有缘。回教室吧，收收心，好好学。”

我木偶似的向班级走去，走到门口时似乎听他说，“你和我不熟，可以回家问问你爸妈，我是什么样的人。”

02

第二封信不是写给班主任的，但兜兜转转，最操心和失望的还是他。后来我总是止不住的想，他会不会想我怎么这么倒霉，这届教了这么个别扭又不省心的学生。

这封信的起因也简单，学生时代特有的“争宠”。

文理分班之后，我考上了文科重点班，但没去。依然在之前的班级做我的鸡头，依然是之前的班主任。只是没有拖后腿的理化生，我的鸡头坐的更加自信了。尤其是历史。身在普通班的我历史考试常常全校第一，傲视重点班一百多人。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历史老师应该最重视我。

现在想想，我都会被自己这个念头恶心到。

就因为多考几分，就要处处眷顾你，哪来的歪理邪说。可当时的我，家境不好，长相普通，还有不知从哪里继承来的自卑。

被樟木遮住双眼的我固执认为，只有努力学习，才能得到老师的关注。只要我保持高分数，就一定可以得到老师的喜欢。因为高中了，哪个老师没有升学率的压力。所以一旦我分数保持领先状态，而老师的偏爱没有跟上，我就会失落，不满，甚至心生怨怼。

这次的导火线是刚结束的摸底考，我历史全校第一的位置动摇了，大榜排名也从20名掉到了38名。我又一次急了。

虽说在600多人的文科生中，排到38名也是不错的。但我清楚知道自己学校的不入流。高考是全国统一招生，至少用全国卷的省份高考分数也是统一要求的，没人给你分是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也没人强调城乡教育资源的差距。我怕我继续成绩下滑，会考不上本科。

我按照自己一贯的思维模式总结成绩下滑原因，发现根源是历史老师对我的忽视。于是我故技重施，把一封指责信偷偷放入历史老师的教科书中。

相似的情节再次上演。历史老师把我叫到楼道，问我怎么想的，想要什么。我再次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并开始后悔。

这次谈话怎么结束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历史老师满足了我的要求。但我并不开心，比以前更加不开心了。

03

首先声明，这次争吵不是我引起的，现在我还这样认为。

但不可否认，我的心理认知下意识支配了我的行为，为这场争吵推波助澜。

同桌的胃病从高二开始愈加严重，常常一个月不能上学，在家喝中药调理。争吵发生的这天，她又缺课半个月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高二下学期。初夏，应该是五月。那天没有太阳，阴嗖嗖的冷。当时正在上英语课。学校门卫通知，我同桌在学校大门口，叫她同寝室的同学给她送几本书。我同英语老师请假，想出去看看，老师不准。

这也没什么，虽然我想看看同桌，问问她胃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上学。可我是学生，要听老师的。既然她不准，我不去就是。关心同桌也可以向别人打听情况。我这样安慰自己，重新坐下听课。心中已把这件事放下了。

英语老师马上叫我答题，我答错了。她便开启魔音模式。说什么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学习，马上高三了，想想自己能考上哪个学校。说什么要是不学英语，凭其它科能考上本科也行，你还没那本事，那就给我沉下心来好好上课，还想这看看那逛逛。就是这一类话，说了十多分钟。

全班都坐着，我站着。感觉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射向我，脸上火辣辣的疼。而话里的内容又是全都指向我。因为我偏科，语文政治历史地理成绩全校前列，数学分数中规中矩，偏偏英语，成绩离及格还有一大截。所以对号入座，她也是说我。

我也不是老师说不得骂不得的学生，可前提是这个老师我喜欢，我尊重。而英语老师，我真是喜欢不起来。其实她学历不差，在我们学校杂牌军组成的教师团中，她是科班出身。江湖传闻教的也不差，之前一直教重点班，后来体弱，才转教普通班。可我就是不喜欢她，甚至有些瞧不上。

首先特别邋遢，不长的头发常常油光可鉴。上课不正经讲课，坐在前面和同学聊家常。比如她昨天都睡一觉了，她先生还在拖地。

比如她刷牙时，横着刷牙牙齿被牙刷刷出横的条纹，竖着刷牙牙齿被牙刷刷出竖的条纹。不知是牙刷不好还是牙膏不好。同学高喊，你是牙齿不好。再比如过生日前一天通知我们她第二天过生日，不来上课了。

班长没办法，一人收五角钱买个蛋糕送去了。最让我们瞧不上的是刚刚过去的汶川地震，学校组织默哀三分钟。默哀时间下午2点28分，正是英语课。可我们这位英语老师和班主任串课回家了。串课之前自己说，这节课我可不上，上课还得在这默哀，多傻。

所以我特别的瞧不上她，虽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尊重与和谐。可这次，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如此不给我面子，我忍一句两句已经足够尊师重道，可她还不知收敛，接连说了十多分钟。我决定不忍了。快速的走出座位走上讲台，站在她身旁说一句老师我要出去看同桌，不管她什么反应，扭头就走。

我听见她在后面大喊，林帆，走了你就别回来，再也别上我的课。

我并没有去校门口看同桌。当时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去哪，做什么。一个人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下课时，同学跑来叫我，说班主任找。

同学告诉我，我走后，英语老师到隔壁班，对正在讲语文的班主任大发脾气。说必须好好修理修理我，这是什么德行。说都是班主任把我惯得，这次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我怒火中烧。在我的意识中，这件事根本就不怪我。我礼貌的向你请假，你不给我就不动。答错题你罚站我就站着，你批评我就听着。可你也得有个度啊，说上还没完了。我是忍无可忍才拂你面子的。什么叫我脾气不好，还修理我。自己什么样子不知道，教两个班200人的英语课，考试一个及格的都没有，误人子弟到这种程度，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于是，我带着一腔怒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那时完全不懂遮掩，估计也是满面怒容。

班主任向我询问事情经过，我因为确信自己有理，也没添油加醋，只是原原本本的说了始末。他沉思良久，淡淡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你和历史老师那件事我也知道，不要以为哪个老师都和我一样。”

我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他是班主任啊，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和其他老师的纠葛。

“这件事情别担心，我处理。好好学学英语，你的分数太低了。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英语老师对你挺好的，你就自己乱想。马上高三了，分数重要。回去上课吧。”

我乐呵呵的回到教室，心里特痛快。想着就你还想让班主任修理我，你算老几啊。你不知道这两个班的班主任见你都头疼么。老拿自己当瓣蒜。唉，有些人就是这么认不清现实。

04

我不知班主任做了什么，总之这件事不了了之。

转眼升入高三，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我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没时间看课外书，没耐心打磨文字，作文早已不出彩。几次摸底考下来，语文能拉开的分数越来越少。数学一向独善其身，对其它同胞腾不出援助之手。政史地成绩一直不错，可文综拉开的分数，被重点班同学的英语一科追平。我的英语分数实在是太低。

而我与英语老师的矛盾也是逐渐深化。那次事件后，她从未叫我回答过问题，我也从未主动对她打过招呼。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心照不宣，在我俩之间形成。

可任何情况都有打破之时，我们也不例外。

我分不清这次冲突是谁挑起的，总之是发生了，并以我的失败告终。

那又是一节英语课，下午的。我在上节课同一道数学题死磕了20分钟仍然失败，赌气似的趴桌子睡觉。想着把方程式都忘掉，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睡得正沉时，突然有人猛敲我的桌子。骤然受到撞击的神经立刻摆出防御的姿势。我迅速抬头，大脑高速运转，眼睛一瞬间睁到最大，闯入眼帘的是英语老师那张面瘫脸。

“林帆，站起来。”面瘫说到。

条件反射的抗拒。“为什么？”我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上课铃响过好久了，不知道起立欢迎老师么？”满脸的威严。

切，我心里暗暗撇嘴。还欢迎，脸真大。

“老师，这么多同学都睡觉呢，”我扫了一眼幽会周公的大半个班级，“都没起来欢迎你。他们都起来了，我自然也就欢迎了。”我有力的还击。

“你什么态度，站起来。上次的事我没追究，那是给你们班主任面子，这次必须给我说法。”说着，她扭头去了隔壁班，班主任又是正在隔壁班上语文课。

很快，英语老师斗志昂扬的回到班级坐着，我，则又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三言两语说清始末。我正在努力的想怎么为自己辩白，而班主任却说了一句与这件事无关的话。

“林帆，你去重点班吧。”

我惊愕的抬头，直视着他。

“别多想，”班主任解释道，“你英语成绩太低了，这样下去高考怎么办。和英语老师矛盾又这么深，不利于你学习。重点班的英语老师是全校出名的好老师，和我交情也不错。你利用这半年时间好好学，我也嘱咐他照顾一下，争取考个好大学。”

“老师，都高三了，我现在转班也晚了。”突然，这几年发生的事在我脑海急速闪现，我不确定的加了一句，“老师，是不是我太不省心了，您不愿意教了。”

“想什么呢，比你难管的学生多多了。你啊，就是杂念太多。”老师笑了，还摇了摇头。“你不要有包袱，这是我当老师的责任。班主任么，就是干这个的。每月我还挣操心费呢。”班主任说话总是这样有技巧，三言两语调节气氛。

“林帆，去不去重点班你自己考虑，利弊分析清楚。但今天这事，你必须道个歉。”他看了一眼依然不服气的我，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英语老师是长辈，要尊重。上课时起立欢迎老师，是教养。同学怎么做是同学的事，英语老师的态度也是她自己的事。这些你都别去比较，想想应该自己做的，做好没有。这么大了，懂点事。”

我当时心里特难受。一面为班主任不想教自己而伤心，一面为这个铁血老师对自己的苦口婆心心疼，一面又失望与自己的不懂事。

我去给英语老师道了歉。在已经被惊醒的全班同学面前。她一直眼看窗外。我说完后，她的眼光越过我，漠然的看了班主任一眼，拿包就走。

我没有勇气再去看班主任的表情。

安静的走回座位。安静的打开书本。安静的参加高考。

也安静的，名落孙山。

05

我复读了。

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到之前的高中复读。班主任又回到高一任教。复读班的班主任，正是之前重点班的英语老师。

我在班中不上不下的总成绩和拖后腿的英语分数，很尴尬。

一路安静到再一次高考，出成绩，填志愿，我又遇到了以前的班主任。

“本科线过了25分，真好。好好报考，服从调剂，稳当点，能上一个本科学校的。”他眼睛里有着明亮的光，是真的高兴。

原来，他一直在关注着我。尽管，他教我的那年，我的高考成绩并不好，语文分数也不高。尽管听隔壁班同学说，我与英语老师的冲突，气犯了他的心脏病。

到学校取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他，就在楼道里与他碰面。依然是他先开的口，“考上了，真好。咱们这的孩子，能考上本科，很不容易。心态要摆正，千万不要嫌弃学校，它再普通，也圆了你的大学梦。”

还是班主任了解我。

06

大学四年，年龄长了，经历的事多了，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年的偏执与不可理喻。总觉得不对班主任说点什么，心中难安。

记不清哪年的教师节，我在QQ上给班主任留言：仅仅几年，曾经记恨的老师现在已经恨不起来了，曾经喜欢的老师现在也喜欢不起来了，曾经无感的老师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曾经为我大花心血的老师现在依然感恩着。教师节到了，老师节日快乐。

两天后，班主任回复道：你这么说，我真的挺自豪的。

大四实习，我又回到了那个承载自己太多青春故事的高中，站在班主任现在教的班级里，给学弟学妹生搬硬套参考书上的讲解。班主任把他教的两个班都交给我，实习七天，就让我上七天课。还借口自己踢球脚崴了，让我带班级的早晚自习，以及组织学生参加学校活动。

我知道，这是班主任给我锻炼的机会，这是绝对的信任。

七天实习结束，我想自己长大了，也该懂规矩，知道人情世故。便给老师准备个红包送过去。

自己还没说完，对我一向和颜悦色的老师怒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了解我。”老师拂袖而去。

我又一次傻傻的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也许，我一直是那个不断让他失望的学生，从未改变。

前年夏天，妈妈出车祸。我带着一岁半的宝宝回家照顾。再回到自己的小家时，已是半年后。登上QQ，看到老师的留言：无论怎样，要开心哦。

原来，我还让他操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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